而在一瞬混乱的战场之上,鲤军的冲锋已然呼啸而至。
纵使巫人四散及时,却也还是有不少人受到了冲锋的波及。
他们只在须臾交锋之间,便被一枪扎穿了胸膛,那残败的身躯便随着胸膛晕染的血花,一同被践踏在无情的铁蹄之下。
江河见冲锋卓有成效,心中大喜。
他连忙转过身去,看向那分开一线的火海,自知胜利之势就在眼前。
可目光游离之间,却瞥见了半空之中未有动作,只还在嗡声虫鸣的虫蛮,与突然从人群之中撤离开来的血蛮。
虽然不知为何那血蛮与虫蛮不曾出手,抵挡鲤军的冲锋,但当下也顾及不了这么多。
反正他也已经做好了为鲤国铁骑殿后,在此以一敌二的打算,倒也不必过分在意他们打了什么算盘。
而那鲤国铁骑,也便随着顾海的指挥,在冲杀一阵之后,调转方向,向着通向剑门关的一线甬道而去。
只是他们忽然发觉,耳边的纵马之声似乎越发繁多起来。
其数量,似乎远远超过了他们鲤国的数百铁骑。
而就待他们要向着甬道奔袭之时,却见西南方向,忽然涌来了一线驰骋烈马的轻骑。
他们便似有人指挥一般,三两一排,挡在了那火海之中的甬道口处,直接拦住了鲤国铁骑的去处——
“什么!?”
鲤国铁骑赫然一惊。
周遭马蹄声越发杂乱,他们不由开始环顾四周。
只凭余光一扫,便足以让他们心头恐骇——
不曾想,在他们冲杀巫人之际,那被引向西南的蛮军,已如收到号令一般,在火海周遭围成了一个偌大的圈子。
相比那数百铁骑,这蛮国轻骑的数量,要远超太多。
江河亦是心道不妙。
没想到在此地耽搁了太长时间,那原本被引走的蛮军,竟是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他们退无可退了——
“怎么办?我们被蛮兵拦住了!”
蛮国轻骑三辆一排,三五成群地围聚在火海的通道处,彻底拦住了鲤国铁骑的去路。
鲤国铁骑虽然尚未减速,仍以冲锋的姿态向着火海前进。
但倘若那蛮国军兵誓死不让,以手中长矛当作抵挡铁骑的尖刀,只凭这数百铁骑的力量,不见得能就此突入那狭长的甬道。
但顾海知道,铁骑的冲锋已不能停顿。
倘若在此刻胆怯犹豫,那这被包围在方寸之地的铁骑,终将失去加速度的冲力,届时赶来的蛮兵一旦缩进包围圈,那这数百铁骑便更无突围的可能。
以数百铁骑的冲力,去突破那仓促赶来的人墙,是他们借由当下的局势,所能做出的唯一选择。
顾海决断下令,暴喝一声:
“冲锋!”
鲤国的铁骑,便义无反顾地向着那火海前的阻挡突围而去。
可在所有人都不曾意料的须臾片刻,却见一个肥硕肉球高高跃起,也不知那硕大的身躯是如何飞跃半空,众人只看见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跳过了鲤军的铁骑,整个身子猛然砸向了两方军队正中的空地。
“轰隆”一声,他那肥硕的身躯自半空直坠而落,硕大的身躯就这么硬生生砸在了地面上,冲击之下,土地豁然被砸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大坑,亦有飞沙走石被他厚实的身躯崩飞出来。
那赫然便是肉身极为坚实的血蛮。
饶是这般坠落,他的身上也不见一丝擦伤,就好似没事人一般扭动着站起身来,向着那将将冲来的鲤国铁骑不住地捶打胸膛。
眼前忽而砸出个硕大的坑洞,纵使鲤国骑兵如何怀有魄力,也不得不不调转马头,向着那坑洞一侧偏移而走。
这无关恐惧与否,完全是受敌势所迫。
唯有在平原之上,骑兵冲锋的作用才能完全发挥出来,才能无惧阻拦地撕开敌人的战线。
但眼下这血蛮不讲道理地凿出一个坑洞,纵使鲤国铁骑能够策马越过、避开那人为所制的地形,那原本直线冲锋的冲击力也会因此大大缩减。
原本直线冲锋便已足够冒险,而今没了一开始的加速度,冲破眼前仓促却又已然成立的阵线,更是无稽之谈。
那不规则的坑洞便好似一柄无形的利剑,只在悄无声息间,便刺穿了铁骑冲锋的意图。
鲤国铁骑便因这柄‘利剑’而被迫左右分流,但强行转弯的后果,便是身下的神骏不得不就此延缓了脚步。
待彻底失去了如风如电的速度,这声势浩大的铁骑,也终究成了笼中之狮,虽有撕咬之能,却无用武之地——
那成包围之势的蛮军见状,依次向前,进一步收缩了范围,逐渐让鲤军胯下尚在奔跑的骏马逐个停下,难以动弹。
江河倍感压力。
失去了加速度的骑兵,在众多蛮军包围之下已经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冲出去。
若想让鲤军突围出去,自己一定要率先帮他们破开一道口子才行。
只不过……
江河忽而看向了那站在自己砸出的坑洞中,却巍然不动,不似要再行出手的血蛮,与那周遭不远围拢,却并未上前进攻的蛮军,微微眯起了双眼。
而那原本四散逃开的巫人也已重新集结,一并向鲤军靠拢。
但仍然没有一个人发动攻势。
就仿佛有人喝令禁止了一般。
而那个人,理应是——
江河目光的尽头,便是那于半空漂浮,渐渐落地的虫蛮。
一众蛮军并未将鲤国铁骑围拢地太过紧密,好像是有人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刻意站在了一个较远的安全距离,为鲤人腾出了一定的空间。
而那作为蛮军如今绝对统帅的虫蛮,便站在那隔出的空地上,正对着江河。
只见他的面容,被一袭宽大的黑袍盖地严严实实,而那阴影显然看不透彻,既视感极为强烈。
若非他灵台之上,那人九境的修为极为明显,江河都要以为他便是忽大郎记忆中的那位国师了。
况且,若眼前这人真的是那蛮国国师,他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多封一个‘蛮师’来充当自己的助手?
江河没有对这虫蛮的身份太过细想,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了蛮军为何会忽然停止攻击之上。
虫蛮下达如此命令,绝不可能是一时起意。
一定是有什么法子,对蛮国而言更有利可图才是。
江河的手渐渐摸索向胸口的金乌。
如无意外,薛正阳最好是亲自坐镇剑门关中,以防那蛮国国师忽然做出什么偷家的举措。
正如高端战力与高端战力相对,低端战力与低端战力相对一般,眼前这人九境的虫蛮,对标的理应是自己,而不是踏入地境的薛正阳。
但江河摸不准对方意图,以防意外,也便抱有随时呼叫薛正阳来救场的打算。
而那虫蛮见江河的胸膛似是传来一抹火光,不知想了些什么,沉默片刻,率先道:
“想不到你这堂堂一介国师,竟还会在如此虚弱之时,为了几个凡人这般冒险。”
一介国师?虚弱之时?
江河的大脑飞速运转,只在捕捉到关键词的须臾片刻,便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些什么——
难不成,眼前这虫蛮认定了自己便是那鲤国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