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气、阴气,不亦是天地间灵气的一种么?
曾经我也对这些乱葬岗的修士有偏见,直到我师父告诉我,这世间的生死相对,既有生气供我们修行,修行死气自也不是错的。
听说在几百年前时,乱葬岗的修士的确臭名昭著,为了一处聚阴之地对凡人残杀无度。
但自从天庭建立之后,对这类行为严惩不贷,使得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越发稀少,直至今天已然成为了个例。
虽说我这辈子也是头一次见到乱葬岗修士,但倘若他们真的十恶不赦,想来也不会被天庭列为三山五宗之列。”
江河终于才有所明悟。
只是,遥想刚刚踏上修行一道时,他也曾问过江宗主一些关乎修行的要闻。
譬如杀人汲灵,是否有违天道。
江宗主只言,修仙一道无外乎一个‘争’字,几乎是变向说明了修士相互残杀,为求灵气不择手段的思想,实属正常。
但那终究是过去了。
不曾想三百年前天庭建立之后,那仿若乱世一般的修仙界,竟被管辖的如此和平。
江河点头应声:
“原来如此。”
虽说不知那乱葬岗修士去往民舍到底有何目的,但这平天舟修士都万分放心,自己也没必要皇上不急太监急。
退一万步讲,出于人道主义,自己已经尽到了应尽之责,求得心安。
倘若真出了什么状况,也便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他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
心中疑惑得到了解答,江河也便要了间客房准备休憩。
客房的价格并不贵,是以五色玉为计价,江河便打算一连住到下个月月初。
许是环湖城前些日子有修士斗法波及,致使江河的客房看起来颇为简陋,很多架子上还有装饰物摆放的痕迹,如今却显得空荡。
不过江河对此不甚在意,一年以来的风餐露宿,让他对住宿的要求已然降到了最低。
清理了一番客房正中木桌的灰尘,江河便点燃了一旁的油灯,铺开一张纸,用如同烧过的炭笔打算在昏黄下伏案写信。
他并未在信中写什么问题,大抵是描述自己现下的境况。
毕竟这是一封注定无法回信的信。
他打算付出些代价,托顺路的修士将信送回鲤国,但等到鲤国收到他的家书时,他早已离开这里太久,也就没有询问鲤国近况的必要。
他书写的内容字字发自肺腑,却让青玄子啧啧称奇:
“明河,好文采啊。”
江河伏案写作,并未回话。
青玄子不依不饶:
“还记得为师花了五十两的价钱,把你从渔村买来的时候,你还黝黑瘦削的,大字不识得一个。
后来为师在山里养了你一年,把你养肥了、养白了,还口述道法供你修行。
那会儿可不见你有如此才学,还能引经据典地挪用名句比喻。”
“……”
“后来为师觉得你变了,变得更机灵了,也变得更隐忍了。
起先为师还当你是被人夺舍了,但思来想去,只觉若是你已被什么前辈夺舍,早便该将为师就地诛杀,何须在为师眼前蛰伏隐忍?
为师便只当,你是见了你那些师兄的坟墓以后,忽然开了窍。
现下想来,为师那好徒儿的确是被人夺舍了。
只不过夺舍他的人,不是什么修出阳神的前辈修士——
是一个来自更为遥远地方的异世灵魂。
为师这百年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瞧见那样的世界……那样瑰丽、和平、繁华的世界。
虽然那似乎只是个凡人的世界,却也远比这残酷的修仙界,要美好的太多。
至少不必担心养育、教导他们的师父,会是个欲要取他们血肉姓名的刽子手。”
青玄子又是阴笑了两声,那嘶哑苍老的声音,便久久萦绕在江河的耳边:
“明河啊,那样的世界,你难道就不想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