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异响声极大,几乎无需刻意留神,便能察觉那好似齿轮转动的吭咔异响。
那声音是自头顶传来的。
众人连忙抬头望天,所见之处仍是一片深邃的漆黑,但在那愈发急促的异响之下,他们隐隐能感觉到有什么事物就要从头顶落下,濒临彼此。
几人正处牢笼中心当中,便连忙暴退百尺有余。
刘子昂听不见那轰隆响声,见另外几人不约而同欲要逃窜似的,不由大喊道: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耳鸣的现状,可失去了听觉的他很难再将一句话如过去般清晰的吐露出来,致使他的喊声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但刘长皓还是大抵听懂了意思,振臂一挥,指使着尸傀拽住刘子昂的衣领,带着他快速撤离中央。
刘子昂被娇小的少女扛在肩上,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回头看向原位之时,自那隐约的轮廓当中,他转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大喊道:
“登天梯!登天梯下来了!我们好像能出去了!”
可他喊着喊着,却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牢笼分明是平天舟刻意为之的陷阱。
平天舟摆明了要用污浊将他们一众散修淹没在此,没道理会为他们开辟出一个出口才对。
江河等一众暴退开来的地境修士也不傻,并未因登天梯的降下而掉以轻心,反而纷纷摆好了架势,似是只要察觉到少许的端倪,便要不吝出手。
就在此时,耳边一同响起“哗”的一声。
那原本幽闭的‘牢笼’,霎时间被乳白的明光笼罩。
这明光突如其来,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众人有些晃眼,好容易能睁开双眼了,才瞧见头顶的天花板被熠熠生辉的明灯包裹,将这暗室照的灯火辉煌。
也让倒在石盘之上的数千修士的肉身,显得好似尸山叠嶂。
随着齿轮声愈发响亮,江河抬眼之际,只看到一根通天木柱,自天花板的正中心缓缓降落,待离地上‘尸山’大约十尺有余的位置忽而停下。
江河这才发觉,这木柱似乎是空心的。
他所正对的方向,赫然有一扇大门。
不待他有所反应,那大门便向木柱内侧的两旁推移展开,从木柱之中,缓缓走出一队穿戴整齐的人马——
这些人马全副武装,从外表上看恍若江河所见过的环湖城修士,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背后皆背负一个黑匣子,自匣子两侧探出了两条全新的手臂。
他们似乎是早就料想到,这场厮杀中会有幸存者留下,对于这暗室当中还能有幸存的修士,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
他们甚至没有人出面搭腔与那几个修士交谈,彼此身负的黑匣探出了几条伸缩的手臂。
那手臂似乎也是机巧下的产物,看起来伸缩自如地拽起一个个倒在地上的肉身,向着那名为‘登天梯’的木柱当中扔去,下手没轻没重的。
江河用混沌之眼探去,发现大多是人境上三品修士。
与他有一般动作的,还有其它三个活下来的地境散修。
在查明情况后,几个地境修士面面相觑,彼此皆是有些茫然。
江河不言不语,没有什么提意见的打算。
枪打出头鸟,先看看另外三人怎么做,再作思量才是正道。
方才还坐山观虎的修士,瞧见来者不过是一众人境修士,当下便松了口气,却也并未言语。
方才迟迟不参与到江河与赵仕、陈清台的争斗中,本就说明两人也是个沉稳谨慎的性子。
而赵仕见另外三人,乃至那人九境的阴修都不说话,再傻也看出来他们是想等个愣头青站出来,当出头鸟,顿时也闭紧了嘴巴。
江河叹了口气,心道总是遇到聪明人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连个主动去探探风口的都寻不见。
但他肯定是不会率先出头的,气氛便在霎时间静默下来。
他有过在一众平天舟修士还未注意的时候,借由敛息术暗度陈仓的打算。
但转念想到自己的敛息术是从浊仙手中夺来的,这平天舟的修士看起来又与浊仙有关,自己的敛息术对他们而言未必管用,暂且便按捺住了尝试的冲动。
单纯的尝试倒是无妨。
可若是在尝试之后,让自己在众人当中显眼起来,说不得会引火上身。
而在静默之下,百余人清理石盘的人里,忽然走出几个手持镣铐的修士,向着江河一众地境修士缓步而来。
他们走至众人眼前,在他们严阵以待之时,将手中的镣铐摆在几人的面前,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对几人道:
“戴上这个。”
江河与刘长皓都觉这镣铐眼熟,刘子昂更是当即将其辨认了出来。
但眼看这些平天舟修士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缩在了两个大哥的身后,未作言语。
见他语气不善,几个地境修士心中皆是有股无名之火。
若非方才历经过一场诡谲的博弈,他们彼此还心有余悸,不敢肆意出手。
否则放在平时,敢用这般口吻与他们地境修士说话的,大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是什么?”其中一个地境修士谨慎问道。
“戴上就知道了。”
江河觉得这平天舟修士神智清醒,回答如常,不像是受到污浊附身的模样。
但想到过去所遇到的路任家,乃至脑袋中藏匿的青玄子,他也并不感到意外。
如今这个时代,似乎是诞生了诸多为这些污浊服务的人类。
这平天舟修士应当是其中的一员?
是早在过去便已经与之同流合污,还是最近才成了浊仙同党?
种种疑问萦绕在江河的脑海当中,不得其解。
而几个地境修士见这镣铐来历不明,怎能不明白这不可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当即便拒绝道:
“不可能。”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修士更是有些沉不住气,当即喝问道:
“你们平天舟设下这天罗地网,将我们围困在此处,又让我们自相残杀,到底是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