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在他还留有意识的时候杀了他。”
孟羌娥重复了一遍,旋即又陷入了沉默。
江河并不否认,反而道:
“我知道你很在意李平安,如果你不愿我这么做,我自会停手。”
青玄子不满道:“刚才还要夸你小子开窍,懂得养个炉鼎的好处,怎一下如此不开窍!”
孟羌娥语气有了轻快的起伏:
“为什么?”
“因为我打不过你。”江河实事求是。
孟羌娥那才兴起的情绪又霎时降温。
她险些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江河终于开窍了一些,愿意在乎她的感受。
“我不会拦你。”
孟羌娥直截了当道。
她的确有些欢喜这小猴子的。
但欢喜的缘由,也还是因为他。
“我只是担心,不论起因为何,你们终究算师徒一场。若亲手让他死在你的剑下,对你的修行……”
“不会有影响。”江河断定道。
“这般肯定?”
“他不是个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都自愿承受这份代价,我有什么好替他可惜的?”
扪心自问,江河自认看待李平安是有些亲近的。
归根结底,对方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家乡,这份情谊称不上多么深厚,但他也乐于释放一些善意。
可一切也仅限于此了。
青玄子意外将其纳入门下时,没将李平安就地逐出师门,反倒教习他剑法与修行,已是尽了情谊。
他还不至于孤独到,为一个陌生人赴汤蹈火,只因对方是个同乡。
如此说罢,孟羌娥也明白了江河的心思,彻底噤声,不再过多打扰江河炼药。
时间一晃而过,转瞬便又过了数月。
似是受穿越影响,李平安在神魂一道有得天独厚的天赋。.
正如当年初遇江河时,能够看清江河屋舍穹空之上,仿佛有两道光影在相互搏斗一番。
短短几个月,他便将《养魂决》练至了一重。
再往后的炼魂便需灵台庞大的灵力支撑,单凭李平安如今的修为还天方夜谭,江河的教导便在此刻告一段落。
同时,因洗精伐髓的缘故,琅琊山的一众炼气士通过药浴,将体内的麝香污秽尽数排出体外,终于见到了明光。
在江河觊觎法宝的当下,自是要去洞窟之外,寻找一个新的去处。
李平安为他们推荐了一条明路——
平安城。
他当然是有私心的。
人族若想立足脚跟,只凭个体的力量终究捉襟见肘。
平安城中的凡人,少有可以修行的仙苗,这注定了整个集体的羸弱。
可若是能将琅琊山的炼气士引渡至平安城,倘若彼此诞下了新的子嗣,是仙苗的概率也势必增多,自会在后世平增更多的有生力量。
而琅琊山的炼气士,考虑的并不多,也不如李平安长远。
他们因江河而无家可归,如今只是想找出能够歇脚的地方而已。
眼下得知世间有座祥和的城池,其城主又是琅琊山走出的晚辈,亦有江河这般前辈驻扎庇佑。
种种相加,他们似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决定了去处,江河彻底拔掉了插在洞窟八方的旗帜,将整套法宝收入囊中。
望着那兀自坍塌的土坡,走出洞穴的炼气士们都很明白,琅琊山此后或许要彻底成为历史,到底是生活几十年的故居,哪怕逼仄阴森,他们也早已住惯。
突然说走就走,心中都不由五味杂陈。
宗主走后,李宝玉便是最年长的前辈,过往一切已不复存在,也唯有他能站出来安抚人心。
他站在围聚一团的人群之中,朗声道:
“孙前辈翻阅了藏经阁的典籍,却并未将其占为己有,反倒交还给我等。
这些典籍本就是琅琊山开宗立派的根本,前辈如此君子作为,便是想告诉我们,即使琅琊山的故地已不在世间,但它的道统仍在。
所以哪怕我们离开此地,一切也仍然不曾改变。
只要道统在,我们在,这琅琊山便还会在……”
李宝玉本意是想安抚人心,可此言一出,人群中不由出现了些许质疑的声音。
却听有人小声嘟囔道:
“什么道统……我看真的一般,学了半辈子的土行之法,到头来也还是只会砌墙累砖,砌的墙还总是一碰就碎,遇到点有能耐的就要缴械投降,有甚用。”
李宝玉随着议论声中心看去,便见是王玄德在那唉声叹气。
想这王玄德也算一把年纪了,竟不知眼下人心虚浮,还在此时搅乱人心,李宝玉气不打一处来,严肃道:
“这都是老祖们传承下的秘法,你是我琅琊山后辈,不学土行之法,还想学些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