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拿好,要是遇到危险,就用这个转移水晶…”少女的眼中满是不舍与哀伤,“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波特的鼻梁有些酸涩,他深吸了一口气,让冷风灌进鼻腔,这才清醒了不少。
“对不起,莉迪亚…”波特用力攥紧了剑柄,“我还是做不了逃兵…”
“兄弟们!最后活下去的机会,我没给你们。”波特愤然斩杀了那几名魔族,为刚刚死去的阿诺德报了仇。“你们恨我吗!”
回应波特的只剩下了两三人,他们全都负伤,盔甲破损,但却仍旧战斗到了现在。
“我可不,不想这么麻烦,呼…苦差事就交给那个小家伙吧。”身形壮硕的汉子大喝一声,抬手又劈翻了一名哥布林战士。“三分队永远在一起!”
波特抬起泛着黄光的长剑,半拉头盔下,那始终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陪你们!!”
……
“秃鹫剖开腹部,麦子已然熟黄,”
“家乡的姑娘,正对着溪水梳妆。”
“回去吧…回去吧!”
“她是否还记得我?在紫花盛开的道旁。”
吟游诗人轻轻放下手中的鲁特琴,深吸一口气舒展了酸涩的身体,酒馆里并没有太多人在聆听他的歌唱。
他们一边烤火,一边将滋滋冒油的烤肉分成小块。啊!原来是这样,是斋戒日刚过,所以酒馆的生意会如此之好。
只是对于无人问津,这个中年人早已习惯,人们总是有自己的事要忙。他也并不例外,诗人走到柜台前,点了杯廉价的白葡萄酒,又拎起鲁特琴,准备起接下来的乐章。
………
清冷的荒原里,堆积成山的尸体被丢弃在一起,哥布林们手中拎着斧子与长刀不断在尸堆里漫步翻找。
骑士们的武器、破损不太严重的盔甲,一切人类制品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难得宝贵的。
即便在这近千具尸体中,只有三十多名人族骑士,剩下的都是狗头人与哥布林。
一只看起来瘦弱矮小的哥布林,跪在地上,不停晃着前面的同族尸体。它豆子般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与痛苦。
被人类砍死的,是它的父亲。然而瘦小哥布林却很快被路过的士官打了一巴掌。
为什么要伤心呢?这可是一场宝贵的胜利!人族的队伍被它们彻底歼灭!这是胜利!是值得庆贺的!
几只狗头人身上背着破烂的骑士盾牌,不停扒拉着身前骑士尸体的衣服,搜寻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它将满是犬齿的长嘴贴在骑士胸口,又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那无神上翻的蓝色眼眸,终于确认这个可怕的人类是彻底死掉了。
它兴冲冲地将尸体手中满是缺口的断剑丢掉,粗暴地翻找着骑士怀里的物件,一小袋银币,还有几片面包与干肉。
随着衣物的抖动,一只精致的银色怀表落在了被血水脏污的雪地上,狗头人瞥了瞥视线,将那只染血的怀表拿起。
或许是它的动作太过粗笨,怀表中夹着的一小圈扎好金色头发,轻轻坠进了雪里。狗头人来回翻转了几下这只怀表,却并不能看懂这是个什么玩意。
它慢慢蹲下身,将怀表在雪里蹭了几下,也不管这是什么便塞进了怀里。
那狗头人反手抓住了骑士身上的干粮袋,兴奋地手舞足蹈。
它迅速向后方跑去,一脚踏进雪里,将那被某人珍视的一截头发踩进了血水与薄冰之中。
如此寒冷的天气,对于一只狗头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足以果腹的干粮,更加宝贵的呢?
………
漫天风雪里,孤零零的韦伯紧咬着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顺风的方向艰难前行。
他眼角的泪水早已被寒风吹干,或是冻成冰渣粘在耳边的头发上。大家都死了,大家…
悲伤在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心里逐渐蔓延,却又被漫天的风雪给冻住。那位总是默默照顾大家的波特叔叔,就这么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叔叔,你手里藏着的是什么宝贝呀?”刚刚通过骑士选拔的韦伯,在被罚挑水时,曾好奇地询问着监视他的队长。
“做好你的工作!”蓝眼睛的骑士靠在训练场的墙边,迅速将手里的怀表揣进怀里。“等上了战场你就明白了,小家伙…”
“这东西能救我一命…只是我希望永远都不会用上。”
………
“可恶!可恶!”韦伯眼中不断闪过战友们的样子,大家就算性格千差万别,但却也一同训练了好几年啊!
明明说好了是保命的东西!为什么要给自己用?
韦伯的内心满是痛苦,他忘不了战友们的牺牲,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人苟活下来?
只是这种悲伤却并没拖延年轻战士的脚步,他必须活下去!连带着大伙们的份一起!一定要活着走出这无尽雪原!将三分队遇袭与红眼魔族的情报,完完整整地交到勇者大人的手上。
波特叔叔…阿诺德…
韦伯冻僵的脸上满是凝固的血迹,周围几近没到膝盖的积雪让韦伯感觉双腿都在逐渐麻木。
风霜与冰渣在无情地摧垮着这少年的精神与意志,转移水晶的传送范围有限,且充满了随机性。
此时就连韦伯自己也不知他正身在何处…少年就这么机械般地走了三天三夜,终是再难挪动半分步子。
韦伯瘫倒在雪地中,口中的热气似乎都不足以融化面前的冷雪,他呆滞地眨动着眼睛,可周围除了茫茫的白色外,却再无他物。
果然…自己还是队伍里最拖后腿的一个啊。
明明所有人都在照顾自己,可他却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韦伯渐渐合上了双眼,在视线逐渐模糊的最后一刻,不远处似乎突兀地亮起了一道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