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松散着头发随手挽了个髻,身披一条银狐大氅,手里握着个汤婆子便朝外走来。
林惜芷见了忙上前道:“母亲这么晚了也要去?”
冯氏并未搭话,只是看着杨德贵道:“前头带路吧!”
杨德贵应声道是,林惜芷又道:“那女儿陪您一块去!”
冯氏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你就留在你的院中,哪儿都不准去。”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你是长姐,要看顾好弟弟妹妹们,将来无论发生何事,记住你自己刚才的话,你背后还有外祖和舅舅,他们会为你做主。”
林惜芷一时不明白母亲说这话是何意,但直觉必定没什么好事发生,正要再上前问个究竟,便被杨德贵挤到了一边。
“冯姨娘仔细脚下,奴才给您掌灯。”
雨斋轩内,灯火通明。
冯氏踏寒露而来,站在院子外面等通报的功夫,里面林乾海的声音便隔着门传了出来。
“可是冯氏到了?让她进来!”
印象中林乾海鲜少这般直呼自己“冯氏”,除非是气急的时候。
可眼下他这语气,可不就是无比恼恨么?
夫妻相处多年,她最是了解林乾海是个什么性子。
父亲被撤职之时,她便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虽然官员更替起伏也属正常,父亲也不是一开始就位居首辅之位的。
可是后来接二连三的祸事,却叫她不得不相信朱家终究是大势已去。
她很从容不迫的进了门,听得身后门扉“啪”的一声关合的同时,也依照规矩对桌案后头的林乾海行了个礼。
“不知老爷深夜召唤妾身过来,是为何事?”
她自进门起,便一眼看见下首处坐着的林婧婉,却故意目不斜视,只做不知。
林乾海冷冷的盯着她,鼻子一哼,气道:“所为何事?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当真一点都不知?如今宋缺和王三都已经闹到婧婉面前了,你可莫要再抵赖了!”
林乾海这话一语三关,既是在提点冯氏今日这事是林婧婉率先捅出来的,提到王三的姓名,便是暗指王稳婆,说出宋缺,便在告诫冯氏此事与她已经脱不了关系,暗示她不要不识趣的把自己也拉下水。
冯氏自然能听出林乾海这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明白的是,即便林婧婉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真相,她不过一个没了母亲的弱女,在京城中也没有外祖舅舅可做靠山,林乾海何必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老爷,妾身委实有些不太明白,宋缺是我身边人不假,可这王三是谁,又遇着何事被大小姐知晓了,还请老爷能明示一二。”
林乾海一拍桌子,“腾”的一下便站起了身,绕过林婧婉,直走到冯氏面前,掰着她的肩膀似痛心疾首道:
“事到临头你竟然还如此执迷不悟?你不过一个妾室,平日里不敬主母本就大逆不道,你竟然还生出了歹心,趁主母生产之际,你,你竟然还动了歹毒的心思,你当真是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