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的样貌分明是个六十七十的老乞丐,不过是长得有几分相像而已,一定不是他。
林乾海冷笑两声,道:“李重意以为凭着一点捕风捉影,找来你这么一个人,便能栽赃陷害老夫,可真是痴心妄想!如今皇后娘娘已然还朝,老夫亦是大权独揽,何须再看那阉狗的脸色,识相的话速速给老夫退开,不要为虎作伥,遗祸自身!”
季兴轸也冷笑,笑容多了一丝苦涩和怨愤:“遗祸自身?十九年前,你为了讨好朱禀衍,把老朽做的那首下联冒用认领,老朽后来凝思苦想,才总算想通其中原委。
你知道朱禀衍喜爱品读《晚亭纪》,便下功夫倒背如流,却在背后故意曲解老朽之意,把‘永香春日清’硬说成是老朽刻意为之,让老朽犯了朱禀衍的讳,因而造成不快,以为你后面的陷害埋做伏笔。
原来你在还没有放榜之前,便已经决意除掉老朽这颗眼中钉,偏老朽还懵懂无知,死到临头竟然还在为你修桥铺路,把自己一步步逼到绝境!”
世人都知道朱禀衍的字号为“永清”,季兴轸能带友人进朱府赴宴,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但在作诗应对之时,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挑出一张写有季兴轸笔迹‘永香春日清’,令朱禀衍当场变了脸色。
听到这儿,林乾海已经没有理由去怀疑这是李重意设下的圈套。
将当年的细节还原得如此清楚,只有可能是亲身经历过此件事情的人。
难道他就是季兴轸本人??
“你,竟然没有死?!”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忍不住就想要后退。
季兴轸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畅快,嘲讽道:
“阁老大人也想不到吧?早在十九年前我就该随全家三十七口一起葬送在阁老的手中,却还能苟活至今,当真是老天有眼!
你坏事做尽,天良沦丧,连天都看不下去!如今让我能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便是将你这丑陋欺世的嘴脸暴露在世人面前!”
林乾海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忙不迭的矢口否认。
“简直一派胡言!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一丝一毫有损德行之事,否则也不可能受先帝与当今皇上两朝重用。
你受人指使,无端中伤老夫的这笔帐,日后老夫也定会算在你背后主子的头上,告辞!”
他说完就要转身走,用尽全身力气,却始终打不开那道木门。
门外已经被人上了锁,他一个书生,自然是没有本事劈山开路。
“你心虚了。”
季兴轸又是平缓一笑,步子再度逼近,犹如鬼魅般的脸在快要贴近林乾海时,突然大声咆哮起来。
“倘若真的像你说的没有做过亏心事,那你为何不敢看老朽的眼睛!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老朽如今被你害得是一幅什么模样了啊!”
林乾海慌忙往旁边躲避,见季兴轸就着空气张牙舞爪。
他突然看到季兴轸的眼睛是看不见的,那双已经几乎没有瞳仁的眼眶,像是道深不见底的寒渊。
当年的记忆一下子犹如潮水般朝他整个人汹涌而来,尽管这些年他替朱禀衍铲除异己,也做了不少亏心事,但却都没有那一件叫他心神不宁。
每每午夜梦回之际,还能不断的泛出脑海,让他分不清梦境现实,也认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当年的事都是你咎由自取!若不是你与沈氏两人狼狈为奸,怂恿沈氏谋杀亲夫,老夫会这样做吗?!
老夫寒窗苦读数十载,父不慈,妻不贤,一个个都要置老夫于死地,老夫不过是为自己筹谋一二,能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