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阖家团圆
“新消息,登州来新消息了吗?”
张鹿安向郭小文问道。
张鹿安去学堂上学,张捡就在家里帮忙,郭小文则被安排到陈家的门店里帮忙,跟着许由一起做杂事。
转眼之间,已经是大年二十九了,张鹿安学堂放假,郭小文也从陈家门店返回,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回禀少爷,没有消息。咱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中间有断层,自从圣上整顿递铺以来,驿站的人员锐减,造成商路和信息不畅。后来又有民信局专门处理民间的递铺运转,但是收费偏高不说,还会经常造成信件丢失。”郭小文说道。
确实如此,霍丘距离登州距离太远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想继续遥控北隍城岛和芝罘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就算信件传递顺畅,从登州寄信到霍丘,路上时间,最起码也得半个月以上,很多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张鹿安临走时虽然嘱托陈利昭代为照看,但是没有明确的后盾说明,恐怕陈利昭很难完全控住两处地方。主要还是当初离开的太着急了,很多更详细的安排没有实现。
张鹿安身在霍丘,但是内心里面还是非常记挂远在千里之外的北隍城岛和芝罘岛的。
正在张鹿安和郭小文说事情的当空,就听到门外来人了,张捡出去迎接,然后就听到了张捡兴奋地大喊“老爷,是老爷,老爷你回来啦?”
张鹿安和郭小文连忙站起来,后进里屋的张家女眷们和正在读书的张鹿鸣等人更是纷纷走出来。
只见张可道手里提着东西,大摇大摆地走进屋来,边走边说“这回家的感觉就是好哇。”
张鹿安连忙上前问候,张可道欣喜地抚摸着张鹿安的头“终于回家了,课业没有耽误吧。”
“没有耽误,先生所教授的内容,鹿安之前已经学过,所以虽然是中途插班,但是学业不曾耽误。”
“那就好。没事也多跟你大哥请教一下。”
“大哥正在抓紧攻读圣贤书,准备明年崇祯七年的春闱大考。眼看着时间也临近了,二月初九、十二和十五要连续考三场。我就不敢叨扰大哥了,不过好在学堂的先生很多,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请教先生的。”
“恩,不错。”张可道坐了下来,洗把脸,擦擦手,然后看着张鹿鸣道“鹿鸣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回父亲,儿打算过完元宵就出发,算过时间,顺河而下,再沿着运河到通州,最快十五天就可以到达京师。”
“不妥,鹿鸣应当知晓,当今天寒地冻,正月里天气,北段运河万一冻住,要做好从淮安陆路北上京师的准备,那就再增加至少半个月的行程时间。粗使算来,你参加完族中大拜之后就得启程。让张武陪着你上京。”
“儿臣谨遵父命。”
“父亲,什么是族中大拜?”
“鹿安,族中大拜就是指吾等霍丘张家子弟拜见老祖宗的日子,每年初五。你回来这么久了,不会还没有看望过你的祖父和曾祖父来吧?”张可道突然脸色变黑了。
张母容氏赶紧接过话头“孩子他爹,鹿安也是刚回来不久,第二天就去学堂上课;前天虽然刚放假,但是因为头部受伤而失忆,老身怎么能带他去拜见老祖宗?还得当家的你回来后,亲自带他过去认人吧。”
“夫人,你才四十出头,奈何自称老身?”张可道笑着说道。
张母容氏眼睛立马一瞪,张可道不敢再言语。
连忙说道“好好好,吃完饭,我先带着鹿安去拜会一下老祖……”张可道刚说完,又对着张鹿安说道“你们也太粗心了,信件也不知道自己去取?我给你带回来了。”
张可道掏出了两封信件,一封寄出落款时间为崇祯六年腊月初八,一封时间为腊月十二。
张鹿安纳闷道“难道民信局收到信件后,不是送件上门吗?”
没有人愿意回答这种问题。
“信中说了些什么?”张可道问道。
“没什么,都是一些陈年旧闻。现如今的信息传递效率实在是太差了。父亲,您说如果我们建立一家物流公司,收取费用,做好服务,然后再帮人运输货物和信件,你说会不会赚钱?”张鹿安突然想起,想建立起来后世那种的物流公司和快递公司,实际上一段时间内也是非常赚钱的行当了。
“不行的,成本太高了,你陈伯父就是干这个的。一个是人工护卫成本,二来就是应付数不清的税关和钞关,拿命干,还不赚钱。等你长大了,为父带你跑一圈,你就会明白的。所以陈、张两家只能是绑定一块,合作经营生意。”
“哪里来的那么多税关和钞关?不是有说法说我们大明的工商税费是最低的么?只有三十税一。”
“那是表面收取的正税,入税关缴税;实际上各级官府还会设立各级钞关,比如省、道台衙门、府、州、县各级和各地的藩王、郡王设立的钞关等,数不胜数,所以长途运输,如果卖货给普通百姓,如今真的是无钱可赚。”
真的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张鹿安想想也就明了,没有强大的政权支持做后盾,想要一个和平统一的公平市场,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吃过午饭后,张可道带着张鹿鸣和张鹿安准备出城拜见张家的真正掌舵者,也让他认识一下张氏家族的真正实力。
张可道一行出南城门约十余里,就到了一个叫作夹洲的地方。
夹洲顾名思义,夹在水中之洲的意思,陆地深入霍丘城西湖正中央,三面环水,只有一面通着陆地。
而通向陆地的这一面建设有一段长墙,全部为夯土建成,直接把夹洲和外界隔离开来。
夯土墙两边直接深入湖水之中,靠近湖水的地方则有条石和包砖,估计是为了防止水浪的侵袭。
夹洲的东南角有一座木制塔楼城门,高四丈,建设有望楼和望角之类的防御措施,不管是夯土城墙还是木制塔楼之上,站着有多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张氏族丁们在站岗和巡逻,看上去防卫森严。
快走进夹洲大门时,张鹿安看到墙外有一处水运码头,码头不大,只有一条栈道,停泊有船舶三艘。
张鹿安不禁问道“爹,这个地方怎么在大门口外设置有水运码头,难道里面不能设立有水运码头吗?”
“鹿安你不懂,这个夹洲的防卫是当年你的二祖过来,亲自操刀设置的,整个夹洲三面环水,但是没有设立哪怕一个码头,水运码头设置在寨门之外,更多的出于防御的需要。夹洲三面栽种有大量的水杉和松木,从湖面来看郁郁葱葱,渺无人迹……”
“那如果乘船从湖面用火攻呢?用火炮轰击,再用火攻,把栽种的古树全部一把火给烧掉,这么好的土地,对于某些人来说,留下来平整以后,种地不是更好?”
“你想到的,你二祖当年也想到了。表面是林木茂盛,实际上到处暗含机关,就算把林木都给烧了,夹洲很大,还是可以把人集中到洲中。敌人想攻下夹洲还是得登陆作战。比如夹洲正西面湖面倒栽有湖底桩,大船进不来;换作小船进来的话,一来要应对长达一里的沼泽地,稍微不慎就会陷入进去;二来还得应对不远处各处暗堡的火器攻击……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张可道解释道。
“二祖是哪个?”
“你二祖讳名如兰,字德馨,当官曾至淮徐漕运参将,万历二十八年就已经驾鹤仙去了,如今最能继承你二祖兵家造诣的可大伯父也已经亡故,而你大堂哥鹿征武略不足,心向文道。你可仕、可度、可久三位叔父也是对兵学毫无想法,只怕我张家的兵家一脉就要彻底断了……不说了,还是抓紧进寨吧。”张可道很失落。
张鹿安抬头望去,才发现此处写的寨名为“夹洲寨”,而并非什么“张家寨”之类。
张可道来到寨门口就停下了说道“张恭,想不到今天是你这个副大总管亲自值守啊?”
张鹿安望了望,除了站着纹风不动的守卫卫兵之外,压根看不到其他人,不知道张可道在对着谁在说话,张鹿安看向了张鹿鸣,
问道“大哥,爹是从哪里看出来是张恭的?”
张鹿鸣也是一脸懵圈的状态,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张恭,吾四弟是否就在寨中?”
果然一位身材瘦高、面颊少肉的男子从门后闪出,说道“二老爷果然还是眼神如炬,小人张恭拜见二老爷,见过两位少爷。另外,小人是老太公的副总管,对于其他事一概不知,请二老爷见谅。”
张可道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招呼张鹿安两人也下马,三人把马匹缰绳交给张恭的从人,张可道还把身上携带的利刃武器全部上交到大门左侧的桌子上,由坐着的书办登记清楚。
张鹿安身上有一把胡壑师傅送的匕首,他不想上交,心里埋怨,这是自家人竟然还做成这样子,太见外了,而且就是问个话,在就在,不在就拉倒,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让人心烦。
可是张可道就跟习惯了一样,面色如常和张鹿鸣经过了一道圆拱门,这是一条必经之路,其他地方都被挖成了河沟,张鹿安只得跟了上去。
岂料刚接近圆拱门,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怀里的匕首就像受到一股大力,使得胸前瞬间凸出,如果不是包裹的严严实实,恐怕就要刺破衣服突然而出的感觉。
张恭笑眯眯的走过来说道“鹿安少爷许久未归,忘记了寨中的规矩了吧?”
张可道脸色不好看说道“鹿安,把所有武器都交给张副总管。”
张鹿安不情愿的把匕首交了出来,再次走入圆拱门,果然轻易就进去了。
张鹿安瞬间明了,原来这座圆拱门是用磁铁做成。
进了拱门,就是两排联排瓦房相向而立,张鹿安数了一下,足足有上百间之多,张可道解释道这里是张氏族丁的临时居所,按照每间房最多住十人来算,张氏族丁就有上千人规模,这是很可观的一个数字,张鹿安向张可道求证时,只见张可道哀叹一声说道:
“多年前,张氏族丁确实很多,但是如今到处损耗,加上天灾人祸、后续人员不继,如今连三百都凑不齐了。除了登州、临清和南京等地的护卫族丁以外,留守本地的更是连半数都没有了。”
“那为什么不继续招募呢?”
“招募?人从何来?粮饷从何而来?”
果然不管是国家也好,还是家族也罢,衰败都带着巨大的惯性。
张鹿安带着疑惑继续往前走,穿过一片巨大的农田,那种平整土地,一眼可以望到湖边的树林。
继续往前走,则是一片杂木树林,再就是一大片竹林,穿过竹林中的用砖石铺就的林间小道,就看到了一个夯土包砖的土城,面积不大,估计方圆一里左右,小城四周皆是竹林,被掩盖在一片绿色之中,如果不是从空中展望,从外面是很难发现这座小城的。
张鹿安心里窃喜:咱祖上也曾阔过。
随着张可道走近小城,才发现城门是船木做成,城门楼写着“张家庄”三个大字。
守门的卫兵照例检查了张可道的铭牌,对三人反复搜了身,张鹿安就郁闷了:这都是自家人,难怪娘亲他们都不愿意来这老宅,这简直就是防贼的待遇。
张可道安慰道:“老祖也是兵家出身,因此要求甚严,老太公只是执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