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婉拒了,她并不想再在山上多养几个人,包老五眼睛好了之后,就让他们搭孟实派来送吃食的船只离开了溪台山,还是照旧七三分账,让他们努力加把劲多采些就是了,把兄弟两个感激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步三回头万分不舍地下山去。
好似她是那等狠心将人撵出山门的无情师祖奶奶。
大雨十日未停,流经溪台山的河是峄城外大河的支流,在山上能见着河水一日日暴涨,就连原本离山脚还有段砂石的河岸,这十来日也都漫了上来,砂石砾的河岸都不见了。
吴娘子年长,年轻的时候见过大水,看着雨不停地下,心中一直不安,“这看着没个头啊,老天是不叫人活了么,这灾赶着趟儿地,哎……”
因着才经过昌州的难,好不容易才和闺女秀兰到郴州安定下来,当家的跟儿子至今都没有一丝消息,吴娘子每日越发愁起来,心中也慌,还总是担心大水真的来了,家里吃的不够,又要经历一次逃难,每顿饭总是借口不舒服,只吃一点点,偷偷地省着粮食。
等姜绾终于觉着不对,让陈秀兰拉着吴娘子,她诊了脉才发现压根就没有什么病,除了饿……
吴娘子两颊些凹陷好些,把陈秀兰急得又是哭又是好笑,“娘,您别这么着,不吃东西身体糟了就不费粮食、不费药材、不费金银了?您好好的吃,人也好好的就是帮着忙了。这雨下着是不方便,又不是不能走了,马车不方便了,还有船呢,人只要能出去,还能饿死在山上么!”
“就不信这雨还能下得过明年开春,下得过人活一世去?”
陈秀兰急,给吴娘子数落得怪面热,啐了她一声,“你这孩子,说什么晦气话呢,雨指不定明日就停了的,我吃吃吃……”
姜绾见此,把人全都叫到了大屋里。
她理解吴娘子经历了几次灾难,心中恐惧难自抑,也是怕给她的孩子添麻烦,真要是缺了粮,她只怕会一口也不吃,全都留给陈秀兰。
还有阿阮,竟然也跟吴娘子学着省口粮,瘦得衣裙的腰头都松了半个拳头,姜尧也总是半夜饿了起来灌凉水,晚饭也不肯多添一碗,唯有小玥懵懂天真,对曾逃难的经过也随着长大渐渐淡忘,每顿饭都跟麻团一样好好地吃。
其实孟迟和孟岚双在山上,孟实隔三差五地就让人乘船送粮食来,有时甚至直接把菜做好了装在食盒里送来,麻团也有独一份的吃食供应,根本就不缺吃的,他们这是经了前一次逃荒,全都怕了。
她把人都叫出来,开了家里大米缸,大屋里有五个,灶房里还有两个,全都是满满当当的白米,白面又另有两坛子,后院阿阮种的小菜田有了遮雨的棚子,也都没有坏,全都好好地长着,屋檐底下放着的三口水缸,两口装满了山上干净的泉水,一口里还有鱼在游……
“秀兰刚才说得很对,这雨下得再久,也不会下到明年开春,不说明年开春,就是一个夏天,也下不到头,不用慌张。”
“吃食足够,这次不会再挨饿,竹屋都搭好了,也不会再颠沛流离,一日三餐都得好好吃,记住了?”
她声音和缓,平稳且透着叫人安定的抚慰,原本想叫他们都安心,却把吴娘子和阿阮都说得下了眼泪,姜尧也低下头不吭声,眼尾悄悄地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