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道:“送茶水来,你一句话也不搭理人,就这么坐着,她能不担心吗?”
胤礽揉了揉酸胀的脑袋,说道:“没事,就是累了歇会儿。”
深知丈夫的脾气,太子妃不敢再多问,伸手将桌上歪斜了的几本书摆放好,胤礽抬眼看见,发现妻子的手指浮肿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捧过妻子的手,胤礽担心不已,“夹着手了,还是?”
太子妃笑道:“怎么能一次夹着十根手指头,太医说了,是有身孕的缘故,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瞧着唬人。”
“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
“难为你连我手指的样子都记着,我竟有些高兴。”
胤礽心头一软,说道:“我待你多不好,才让你稀罕这样的话,是我对不起你。”
太子妃着急了:“好好的,说这些?”
胤礽搀扶妻子坐下,不再憋着心事,将乾清宫里发生的都告诉了她。
“皇阿玛心情不好,看我的眼神很严肃,他问我有什么事,我一时没应话,再见他皱眉,我就、我就……”胤礽不自觉地慌张起来,仿佛此刻就在父亲的跟前,额头都冒出了汗珠,“我什么也不敢说了。”
太子妃很心疼,温柔地说:“要不要我陪你再去一次,近来和皇阿玛不是好多了吗,没什么不能说的。”
胤礽眼神直直地摇头:“既然一开始就决定让我留守京城,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反而惹他生气。”
太子妃道:“哪怕问一问,皇阿玛为何非要将你留下,心里有个底也好。”
胤礽却是苦笑:“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明白,我也明白。自古以来,皇帝御驾亲征,多是储君监国,毕竟战争多凶险,国不可一日无君。皇阿玛留下我,自然是十分信任我,相信我能肩负起大清。”
“那为什么……”
“可我这个太子,不是选出来的,是生出来的。倘若皇额娘还在,我也许仅仅是个嫡皇子,要靠真本事去和兄弟们争大位,但眼下,没有功勋没有战绩,我就是太子,不怪他们都不服我。”
“胤礽,你就是太子,怎么做的太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你能成为明君,将先祖的基业传承下去,那就足够了。”
“将来是多远的将来,我怕我熬不下去。”
太子妃满心焦急
:“那就求皇阿玛,带你一起去取噶尔丹的首级。”
胤礽摇头,浑身都抗拒:“他那么英明神武,决定了的事,不会改变,皇阿玛做皇子时,比我还苦,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一日,胤禛没再与太子相见,直到傍晚忙完差事离宫,小和子才打听来,太子回到毓庆宫后,就没出来了。
“可有大臣前去议事?”
“有,瞧着一切太平,没什么古怪。”
胤禛叹道:“就这样吧,回府,福晋还等我的消息呢。”
小和子赶紧命马车过来,转身见八阿哥从宫门里走来,忙禀告主子。
胤禛回眸,兄弟俩隔着老远互相致意,待胤禩走到面前,再恭敬地向兄长行礼。
他们谈几句朝廷的事,因这宫门口,是大臣退宫的必经之地,便没多说什么,胤禩恭送兄长离去,随后也坐马车走了。
一路赶回家中,因急于去书房听先生讲课,胤禩步履匆匆,未能瞧见等在路边的妻子,八福晋眼睁睁看着丈夫从面前走过,在珍珠要上前招呼时,一把将她拉住了。
“福晋,八阿哥走得急,没瞧见我们。”
“这么几个大活人站在这里……”
珍珠着急地说:“您若不信,奴婢这就去问。”
八福晋转身离开,说道:“问不问都是一样的答案,没瞧见。他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
原来元宵宴归来后,八福晋命管家去查问地价,闹得满京城都以为八阿哥府要买
地置宅子的事,在胤禩跟前惹了大祸。
是他们成家以来,头一次激烈的争吵,但说争吵,八福晋并不敢对丈夫大声嚷嚷,不过是胤禩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地训斥了她。
再后来,庄子买了,还是胤禩自己选的,外头传说是觉禅贵人给的银子,实则大部分都是胤禩自己的钱,觉禅贵人的确给了些,只是远远不够。
有了额娘的心意,家里的金银也有了来路,外头的风声终于过去后,胤禩也消气了,然而夫妻俩的关系,还没能回到过年那会儿的光景,且胤禩一忙,常常顾不得家里。
胤禩顾不得家时,八福晋就会胡思乱想,终日消沉。
“福晋,您慢些走,小心绊着。”珍珠追上来,跟在主子身边,说道,“今日厨房做的,都是八阿哥爱吃的菜,一会儿书房散了课,奴婢去请八阿哥来。”
“那我就再等一晚,看看是我想的太多,还是你太傻。”八福晋苦涩地一笑,回眸朝着书房的方向看去,喃喃自语道,“这样忽冷忽热的,母子俩可真像。”
此刻四阿哥府里,胤禛也已在书房听顾先生讲课,消息传到西苑,毓溪正和侧福晋说话,今日李氏精神不错,她便带念佟来给她额娘散心解闷。
见下人把话送到这里来,李氏估摸着福晋有事要和四阿哥商量,便主动道:“福晋,晚膳我不想用了,难得脾胃舒适,等饿了再吃,还能多安生半天,时
辰不早了,您请回正院用膳吧。”
毓溪道:“想吃什么,只管叫厨房去做,家里若是没有的,就去外头寻,千万别忍着。”
“是,又让您担心了。”
“什么话,我本该是最体谅你的。”
客气了几句,毓溪带着孩子离去,念佟如今能跑跑跳跳,就不肯乖乖牵手走路,有奶娘丫鬟们跟着,毓溪也不阻拦,由着她奔跑。
青莲小心翼翼地搀扶福晋,一同看着前方活泼可爱的大格格,笑道:“恐怕拦不住,咱们大格格将来,也定是与五公主一样的性情。”
毓溪道:“那才好呢,像我们这样规规矩矩的,很没意思。”
走到岔路,一边往正院去,一边是去书房,毓溪心里惦记着太子的事,便吩咐小丫鬟:“把小和子叫来,若是在四阿哥跟前伺候的,就算了。”
毓溪走得慢,回到正院,刚在屋子里坐下,门外就说小和子到了。
青莲把人领进来,怕他身上冷,只让远远的站着,反倒是毓溪叫他靠近些,开门见山地问:“四阿哥今日见过太子了吗?”
小和子很机灵,回道:“见了的,福晋放心,没什么要紧事,一会儿四阿哥散了课,会亲自告诉您。出宫时主子还说,要快些走,福晋等他的消息呢。”
毓溪笑道:“倒是我沉不住气了,没事就好,你回去吧。”
打发了小和子,青莲继续伺候福晋洗手,一面问道:“如今您和四阿哥之间,不忌讳
提太子了?”
毓溪说:“自然还是要谨慎的,东宫储君,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