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轩墨听完邓少儒的解释,他面色不变的点点头。
如此看来,邓少儒想要推行这改稻为桑的事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单纯的想要弄一个面子工程。
“邓知县说的不错,可是这改稻为桑需要考虑的问题有很多,按照你这般操作,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首先你需要考虑一个饱和度的问题,若是大周大量对外出售生丝,那些佛朗机人,红毛番都不是傻子,必然会努力压价。”
“到时候生丝的价格必然下跌,毕竟物以稀为贵,如此一来,那局面或许就不是你口中所描述的良性循环,而是一个恶性循环了。”
“还有,若是改稻为桑真的赚钱,那是不是会引起更多的百姓改稻为桑,一县之地带动一府,一府之地带动数府,乃至数省。”
“若种桑者多,种稻者少,那齐国灭鲁之事是否会再次发生?”
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就曾经用粮食战争灭掉一国。
大致就是齐国本国向鲁国进口大量的绨布,而鲁国人瞧见有利可图,全国上下便一同开始生产绨布。
到了缺少绨布原材料的地步,到了那一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脑,选择停止种植粮食,改种绨布原材料。
最后鲁国的粮食全部依赖于齐国进口,三年后,齐国宣布国内禁止绨布交易,禁止粮食出口,在鲁国缺粮之际,一击灭国。
邓少儒听完叶轩墨这番话后,他有些惶恐的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叶轩墨望着邓少儒那惶恐的表情,他平和的看着他安抚道。
“邓知县你何错之有?你的初衷只不过是想为百姓带来收益,为国库带来税收而已,若你这种想法也是错,那这朝堂上还有哪种想法是正确的?”
“你只是太过心急了,还有就是这些百姓对于官员的印象已经有些根深蒂固了,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好官,全是贪官,所以才会误解你的想法。”
“若是等你在余杭深耕一段时间,让那些底层的百姓理解你,那他们是不是会发自内心的拥护你做的决定,会明白你所做之事都是为他们考量?”
邓少儒听完叶轩墨的话后,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下官明白,是下官心急了。”
说到这里,邓少儒又有些高兴的点点头。
“这紫阳商会的人曾经找到过我,商量这改稻为桑之事。”
“他们宣称只要我余杭县能够进行改稻为桑之事,那种植桑树期间的粮食,他们可以先行赊欠,等到时候用生丝抵账。”
“幸好下官没答应,毕竟下官明白,这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饭,这些商人狡诈,所求必定不止是生丝这么简单。”
叶轩墨听到邓少儒这番话,他一脸正色的点头示意。
“嗯,邓知县没有催促决定,是正确的。”
“毕竟这商人之言,不可轻信,若是在种桑期间,他们商会临时变卦,不承担百姓的粮食,那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会不会趁机购入百姓的田地?压榨百姓手中的田地?”
说完之后,叶轩墨有些好奇的看向邓少儒发问道。
“那你可知这紫阳商会为何会找上你?”
邓少儒瞧见叶轩墨那好奇的眼神,他不敢隐瞒,便立马回应道。
“这紫阳商会之人其实早就想做改稻为桑之事,他们先是找了府台大人,结果府台大人不允。”
“毕竟改稻为桑之事事关重大,府台大人都快调任了,自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愿掺和此事。”
“而其他县的知县任期也都快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愿意节外生枝。”
“所以他们就将主意打到了下官头上,毕竟下官今年才上任,若真要改稻为桑,下官有三年时间推行,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叶轩墨听完邓少儒的话后,他理解的点点头。
“嗯,改稻为桑定要徐徐图之,不可心急,宁可不做,也不能做错。”
“千万不可让百姓觉得改稻为桑之事是官商勾结,一定要让百姓明白,这确实是有利于百姓的事情。”
邓少儒听完叶轩墨的安排,他恭敬的点点头。
“下官明白!”
紧接着,邓少儒望着叶轩墨有些紧张的开口道。
“其实下官这段时间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下官是这么想的,江南之地水系众多,我余杭县不如效仿其他地方,让余杭百姓也修建桑基鱼塘。”
“洪涝时鱼塘可用于泄洪之事,干旱时鱼塘可抽水灌溉,如此一来,洪涝与干旱时期的灌溉问题皆能解决。”
“而且这建造桑基鱼塘也不用占据百姓原有的稻田,如此一来,百姓对于此事的抗拒必定减到最小。”
叶轩墨听到邓少儒那番话,他面色和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既然邓知县心中已有想法,那便试试吧。”
“不过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免得又将好事办成了坏事,最好是能抽几个村庄作为试点。”
邓少儒听到叶轩墨的提醒,他恭敬的点点头。
“下官明白!”
桑基鱼塘的想法叶轩墨曾经也有过,但是当时宁波的倭患未除,这些百姓连种粮食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哪里有时间去搞什么桑基鱼塘。
而等他将倭患解决之后,他又忙于筹备市舶司水军,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做这些事情,而且他手边也没有可用官员了。
如今邓少儒的出现,也算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当一行人再次回到余杭县衙的时候,这县衙的一众官差才知道了叶轩墨一行人的真实身份。
那位收了左典文银两的官差一脸窘迫的拿着那一钱银子来到他的身边,脸色紧张的将银子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