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秋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开口。
肝安宁的临床试验造假、副作用等,借助陈院士的身份,还有高沛安跑东跑西,他已经掌握了大部分。
另外,从妖艳药代童妍身上,他也套到了不少内部消息。
前世许秋就频繁和医药代表打交道。
重生后,他碰到的代表更多了。
而且,来势更加凶猛。
毕竟一个又帅又有才,并且在临医有着绝对话语权的医生,哪怕没有药品销售这一层利润,绝大部分不太正经的医药代表,都希望和许秋发生点什么……
也是因此,许秋周旋其间,获取的情报甚至比陈院士和高沛安加起来还要多。
“你自己看吧。”
高沛安撕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资料。
有文件,也有照片。
许秋皱了皱眉。
桌上的照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但她的皮肤粗糙干燥,表面有一层层干枯的白色死皮,眼球也往外突出,看上去像是被蒸熟的死鱼眼。
“这是……副作用?”许秋拿起照片。
除了这一张,还有其他照片。
比如,一个老年男性,佝偻地卧在病床上,但他的身体却极力地往后仰曲,头不受控制地往脚跟靠拢,像是一把拉满的弓弦。
还有病人,小腿、手臂都绷直如钢铁,但下一张图片,这些肌肉又全部萎缩了下去,皮肤松松垮垮,跟被剥落的老树皮差不多。
高沛安解释道:“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副作用,但,一部分村医院用了肝安宁后,的确出现了这样的病人……危险不比感染性休克要小。”
许秋皱皱眉。
病人这些表现,倒是让他想起特洛芬了。
“很像对不对……”高沛安压着嗓子,他也第一时间想到了曾经丧心病狂的特洛芬。
这是医学现代史无法抹去的污点之一。
特洛芬,是莓国辉瑞公司研发的一款新型抗菌药,它刚从实验室问世,就展现出了极其惊人的杀菌效果,上到脑炎,下到各种感染,都能覆盖。
因此,整个辉瑞欣喜若狂——一旦这款药能上市,它的年销售额至少都有十几亿莓元,甚至比许秋的临海小血管还要赚钱。
然而就是这样一棵摇钱树,在临床试验阶段却出现了重大的事故。
它甚至连动物实验都没有通过,几只实验兔、实验犬都出现了副作用,包括关节疾病、脑膜刺激症状、肝损伤、异常软骨增长等等。
理论上来讲,这算是巨大的药物缺陷了。
毕竟在动物身上产生副作用,大概率人体也会出现同样的不良反应。
但,辉瑞的高层不这么想。
动物实验有问题,万一人体实验一切正常呢?
不过这个荒唐的理由不可能骗过莓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的监管,更不可能通过动物实验,走到临床试验阶段。
因此,辉瑞一直在想法子验证。
他们也终于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几个月后的一个下午,非洲某国北部爆发流行性脑膜炎,肆虐的疾病夺走了无数性命,出于人道主义救助精神,全球都排出了医疗团队。
辉瑞高层灵机一动。
既然特洛芬没法通过莓国药管局的审批,那就去无人监管的非洲,把那边的疫民、儿童等当做人类实验的被志愿者。
于是,这家商业公司,打着人道救援的旗号,将特洛芬带去了非洲。
一到当地,辉瑞立刻凭美金和莓国巨大的影响力,渗透到学校、卫生部门内部,许多儿童在权威的老师、卫生官员的带领下,来到了辉瑞驻扎的白色帐篷外。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痊愈。
后续的新闻揭露,200名儿童在服用或注射了特洛芬后,其中11人死亡,更有数十人残疾,剩下的也有大量留下终生后遗症,而这只是官方报道中的数字……
而这,也只是莓国药物公司做的其中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而已。
如今辉宁研发的肝安宁,只不过副作用更加隐蔽,而且,用肝安宁的绝大部分病人本身就有很严重的基础疾病,因此死因最终都扯到了其他疾病上。
……
看完这些资料和照片,许秋的神情严肃了几分。
看来,肝安宁的危害,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大一些。
而且想要扳倒背后的辉宁,难度无疑更大。
当初的特洛芬,年销售十亿美元就足以让他们罔顾人伦、泯灭人性,肝安宁呢……它的潜力堪比有史以来最赚钱的药物修美乐,商业周期内甚至能卖出两千多亿美元!
动摇肝安宁,无疑是杀辉宁上下的父母。
许秋刚想要收起这些资料,高沛安就伸手按住了。
他盯着许秋,翁翁地道:“看看就好了,这东西你要是真拿走,我怕你出事。”
现代社会照样有杀手,官场、商场上尤其多。
许秋身份再高,地位再重,也仅限于他还活着的时候。
“这些病人都还在吗?”许秋突然问道。
“都还活着,不过分布很散,基本全是各种乡镇医院。”
“我安排个时间,亲自去看看。”
许秋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即将与辉宁开战,他现在收集的每一份资料、每一个证据,都必须足够有说服力。
尽管高沛安、陈院士都是自己人,但许秋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不过还是那句话,你之前一心扑在临海小血管上,没有表现出对肝安宁的任何不利,所以辉宁没有盯上你。
但是你只要开启调查,各种腥臊味都会黏上来!”
许秋微微一沉:“高教授,你……”
“嗯,我已经收到威胁了。我孙女在天都上学,最开始他们许诺让我女儿进天都附中,基本上就等于保送天都大学了。后来见没用,他们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高教授眼神闪过厉色:“是我儿媳妇接孙女放学的照片。”
他叹了口气,道:“这些资料都被我放在信封里了,我也只看过一眼。这还是两个多月前搜集的,不过后来我就没有多参与了……”
许秋:“能理解。”
有了子辈、孙辈,那就有了真正的软肋。
再如何不为权贵折腰的人,有本事不顾儿孙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