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精神科急诊的医生赶到了现场。
此时,胡菁英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了。
她不再是无害的蘑菇,反而变得跟大喷菇似的,不断胡言乱语,而且还频繁向周围吐着口水。
如果只是普通病人,无非就是脏点隔应一点。
但她是梅毒感染患者……
虽说梅毒只有早期传染性强、之后随着发展传染几率会越来越小,再加上唾液传播的几率非常小,并不需要过于谨慎。
但即便是刘素素等医务人员,也不可能过得去心里这道坎。
毕竟这玩意儿一旦感染上,TPHA指不定就终生阳性了,只要是需要体检传染病的工作,估计都做不了。
关键时候,毕光的堂弟站了出来。
他已经是感染者,又曾与胡菁英亲密接触过,这时候反倒没有太大的嫌弃情绪,直接冲了上去控制住了胡菁英。
后者很快就被毕光堂弟制服了,她的声音顿时尖细了起来,不停地挣扎。
刘素素很快送来了安定。
推注了镇静药物后,胡菁英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随后被收入了急诊监护室。
不得不提的是,当下胡菁英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没法进行正常的交流沟通,因此即便是精神科医生,也只能先对症给药。
“除开剥离外,病人可能是应激后的精神受创……”
精神科医生分析着:“不过病人对自身的认知出现了巨大的障碍,跟创伤后应激综合症不是很符合。
相比这个,病人反倒更像是类狼化妄想症。”
这个疾病是由传说中的人狼传说延伸而来的,此类病症的患者常常会想象自己是狼,并且拥有狼的本能与习性。
归根结底,其实是幻想自己是野兽或其他动植物的精神错乱,形成原因就复杂许多了。
当然,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想要得到更准确的答案,只能等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进行更详细的病史询问、查体等等。
不过,许秋额外加了几项检查。
一是血常规,二是脑脊液常规。
虽说胡菁英之前就做过这两项检查,但这是在发病之前。
如今有了新的病症,这两个指标或许会有新的变化。
“许主任有方向了?”精神科医生问道。
许秋倒是没有隐瞒,如果精神疾病是器质性病变引起的话,那还真有一个比较常见的疾病。
“抗N-甲基-D-天冬氨酸受体脑炎。”许秋认真地道。
简单来说,就是抗NMDAR脑炎。
该病就是以神经和精神症状为主要表现的中枢神经系统疾病,想要确诊的话,还挺困难。
只能先用血常规、脑脊液常规确认大致的方向,结果符合抗NMDAR脑炎的表现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年龄和性别上倒是蛮合适的。”精神科医生分析道。
他对脑外科的疾患并不清楚,但抗NMDAR脑炎却是个例外,毕竟该病的患者几乎全部表现为精神和行为异常。
而抗NMDAR脑炎最多见的患者,正是年轻女性。
……
注射了安定后,胡菁英安静了许多,不过眼下并不适合问诊。
许秋见情况稳定下来了,便没有多留,转头前往毕光的病房。
后者才是此行原本的目的。
和手外科的手术不痛,半骨盆截除术就不需要做什么功能检测了。
毕竟双下肢和半个骨盆都没了,根本没有测试功能的余地,术后情况都只能通过各项指标反馈出来。
病人能做的,也仅仅是按照医生的要求进行康复训练,尽可能地减少后遗症、并发症。
吭哧吭哧——
刚进病房,许秋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他看了过去,正好就瞅到毕光仰卧在病床上,做出下肢伸直的姿态,尽管已经没有双腿。
随后,毕光使出浑身解数绷紧,片刻后放松,就这么循环往复了几次,他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感觉如何?”许秋走了进去。
此时毕光才注意到有人进来,后者来不及擦汗,脸上就出现了感激的神色,道:“许医生,现在我做举腿练习都没问题了。”
毕光之前做的是股四头肌的等长收缩训练。
一般来说,术后当天病人就开始利用CPM机做被动练习,同时也开始股四头肌的收缩训练。
等到术后五天,就可以做仰卧举腿练习了。
不过,毕光的恢复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术后第二天他就能举腿了,引流管拔掉后,更是直接开始了全天活动,一直在适应髋膝关节的伸屈动作。
一般的病人,术后因为疼痛、心情不佳、乏力等各种因素,往往会长期卧床。
紧跟着,代谢功能收到波及、生理功能遭受抑制,以及肌肉萎缩、关节僵直等问题便接踵而至。
唯一庆幸的是,不必担心下肢深静脉血栓……当然这个笑话很地狱。
而毕光则完全不必护理团队操心,护士甚至多次叮嘱毕光悠着点,这好歹也是个堪比半身截除术的大手术,至少给点尊重。
毕竟毕光的架势,硬生生把康复做出了健身的架势……这还练上了。
“一天做个两三组就行了,其他时候可以部分负重。”许秋做了个简单的查体,确认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后,例行叮嘱了一句。
毕光应下,转而问道:“许医生,我啥时候可以出院?”
“接下来几天,情况不恶化的话,一周左右吧。”许秋思索之后说道。
按理说,像毕光这种病人,少说也要住三四周,甚至护理到能自主借助轮椅行走。
但,近来DRGs彻底落地,全国医疗行业都迎来了重大的变革。
从前金骨科银外科的传说不复存在,变成了处处是重灾区,只是各个科室惨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主要问题还在于,目前的DRGs紧紧围绕单一主诊断实施单一主手术进行结算,然后真实的临床拥有着成百上千种情况。
而这必然导致,原本成熟的临床诊疗体系,所有经验都不再适用了。
如果按照费用作为治疗的指导标准,那治疗效果如何保证?
但反过来,以效果为主,费用也一定会超出DRGs的平均区间。
尤其是血管外科、介入这类新技术、新术式层出不穷的科室,DRGs用的还是几十年前的收费标准。
这意味着,要么医生用几十年前的技术手段治疗。
要么采取新的技术,而代价是医生自掏腰包为病人补上这其中的差价……进退两难之下,血管外科等小学科已经面临生死存亡的境地。
比如临海市,已经有医院取消了血管外科,直接与心外科合并,市内几乎所有要做血管外科手术的病人,都送到了临医这边。
也就有许秋坐镇的临医,能吃得起这么多注定被DRGs狠狠扣费的病人了……
然而即便是这里,也不能说一点影响也没有。
比如毕光,他的DRGs报销额度其实已经超标,现在每多住一天,多给一种药,都相当于是医院白送的。
让他多住一个多星期,已经是极限。
毕竟他的情况确实已经很稳定了,这笔钱应该留给下一个不被DRGs欢迎的病人。
而且,当下赶鸭子上架的DRGs最可怕的地方还是另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