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祥离开芸小馆后，又来到李小军的厂里。
李小军是他的长子，自然分量不同。
在门卫室等了一会，看李小军冒雨小跑过来，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让李成祥一时间挺恍惚。
记忆里还是那个沉闷少言、笨手笨脚的少年，竟然也长成个大老爷们的样儿了。
“爸，你怎么来了？”
看到李成祥，李小军十分意外。
自从上回爸妈打完离婚官司后，他就再没见过父亲了。
不过，从小到大，李成祥一年到头也不咋着家，他也习惯了。
李成祥坐在门卫烧水的炉子边烤火，听他这样问，没好气回道，“咋？我不能来看看你？
你妈不让我看也就算了，你是我儿子，我也不能看？”
真是没天理了！
“你去找过我妈？”李小军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他看的出来，他妈非常讨厌他爸。
虽然他也有一度非常不解，但这是事实，包括他们离婚之后，他就从没听她妈提过一句她爸，就压根没这号人似的。
所以，他几乎能猜到，李成祥来了，他妈一定很生气。
李成祥狠狠白了他一眼，“是的，找了，被她拿着扫帚给轰出来了。”
“哦。”李小军轻哼一声，算是意料之中吧。
李成祥想着当时的场景，这满心里又是不服，“小军啊，你说你妈咋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她现在对我是真狠啊。”
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还嫌他脏......
“小军，”李成祥探头朝门外望了去，老门卫说去解个手，让他帮着看会，见老头还没回来，他才又一脸严肃的问李小军。
“你老实跟爸说，你妈身边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爸，你瞎说啥呢？你以为我妈像你吗？真是不知所谓。”李小军气的干脆扭头就走。
“不是，你这孩子，你等等。”李成祥猛地起身过来拽住他，“没有就没有嘛，你气啥？我不过也就是这么一说。”
儿子到底长大了，两人站一块，李小军身量还要比他高些，身姿更挺拔一些。
李成祥真心觉得不服老不行啊。
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扎被周芸拒绝的钱，塞到李小军手里。
“这是爸这几个月挣下的，本是想给你妈拿着的，可你妈不要。
你是爸的长子，这钱就给你拿着，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得有......二十......二十几来着？”
连他二十几都不记得了吗？李小军心里失望，将钱还回去，“这钱你自己留着吧。”
“我留着干啥？我挣钱不都是为你和小丹小军吗？”李成祥硬又塞他外套口袋里，还用手使劲按着，不让他再拿出来。
“不需要！”李小军跟他僵持着。
李成祥真火大，“干啥？你亲爸给的还不能要了？你也嫌脏是不是？老子告诉你，这钱是老子没日没夜的跟人跑大车挣的，拿命挣的，干净的。”
李小军看着李成祥那泛着血丝的眼睛，那样愤懑又委屈，还有他额头的皱纹，鬓角的几根白发，忽然心口一涩，狠心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爸，我有工资，不需要这钱。你这钱自己留着花吧。”他语气软了些。
李成祥看儿子态度软下来，心里跟着一暖，到底是亲生的，知道心疼父亲了。
比他家里那几个好多了。
像他这么久回家，他亲妈只会问他挣下多少钱，说明年他两个侄子要上大学，他得支援点。
还说家里房子坏了，得趁着年前修修，他弟一年挣不到钱，指着他往家里拿钱呢。
钱钱钱，他一到家，亲妈、亲弟、亲侄子个个都指着他要钱。
以前他跟周芸在一起的时候，他没钱也无所谓，他们会朝周芸要，他也算清净，也没觉得他们有多过分。
可现在，没了周芸，他成了被索取的那一个，那心里，真特娘的不是个滋味！
他有老婆，有女儿，有儿子，凭啥他拿命挣的钱要给他们呀？
所以，怕他们惦记着算计，他今天冒雨还是找来了芸小馆。
结果碰壁。
不过，李成祥也看的出，周芸对他真是没心了，可大儿子还是心疼他这个爸的。
“小军啊。”李成祥声音也软了下来，曾经吊儿郎当半世，如今倒真诚稳重起来，“爸知道，爸以前糊涂，让你妈和你们兄妹三个受了不少的罪，爸现在真的后悔的很。
爸也没想着咋样？就想着能弥补一点。
这钱，你收着吧，以后娶媳妇总能用的上。”
“爸！”李小军还是不想要，他怕要了他妈会不高兴。
李成祥顿时恼火，“咋了？我跟你妈是离婚了，可我总跟你还是父子吧？
我是你爸，你是我儿子，这个总变不了的吧。”
李小军没了话，“那我就收下了。”
李成祥这才变了笑脸，“嗳，这就对了！”
这时，门卫老头打着伞回来了，李成祥拍了拍儿子的肩，笑道，“小军啊，没啥事，爸就先回了，你也回去上班吧，好好干。”
“嗯。”李小军点点头。
父子俩一同踏入雨幕中。
李小军就在厂里，跑几步就到了，可是看李成祥就这么淋着雨，忙道，“爸，你先回门卫室，我给你借把伞吧，你这样淋着非感冒不可。”
“要啥伞？爸身体好着呢，不用。”李成祥摆摆手，就朝厂外大踏步走了。
钱给儿子了，这心里一桩事也就没了，人也轻松了。
不过，李小军当晚一直等周芸从芸小馆下班回来，又将钱交给周芸。
“这是爸去厂里找到我，硬塞给我的。”
“他还真去给你了啊？”周芸挺意外，李成祥这个吃软饭的，曾经只会朝原主拿钱，竟也有给钱的一天。
李小军点点头，一面担心的看着周芸的神色。
他深知他妈这么多年不容易，心里也恨着他爸，他就怕受了父亲的钱会伤着母亲的心。
可是看着父亲今天那淋湿透的狼狈模样，那愤懑中带着乞求的神色，他又不忍心拒绝。
他心里真的很纠结，很矛盾！
哪知周芸面色如常，淡淡道，“他给你你就拿着吧，你是他儿子，他从小到大没对你尽过什么责任，现在给你钱，可能是想弥补你吧。”
“妈，那你？”李小军紧张的看着她。
周芸耸眉，“这是你跟他父子之间的事，我不参与，你也不必忌讳我。
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只是你们父子间的事，我不反对你们亲近，但是千万不要有任何心思或者想法拉我入局。
我跟你爸离婚了，今生就再没可能，知道吗？”
李小军心下一松，面色也放松下来，“妈，我知道，你放心。”
从她妈离婚后那种轻松愉悦的状态，他也知道，这婚是离对了。
他虽然也心疼父亲，可是，心底还是更爱母亲。
如果要牺牲母亲的幸福，那么，他定然会狠下心来拒绝父亲。
这是他心底的底线，接受父亲，但绝不会伤害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