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吉富把沈杏安排坐好,叮嘱沈杏看好鸡蛋,就跟沈洵先挑着担子往镇上去。沈杏还是第一次坐牛车,挺兴奋的,不过也紧张,牛板车,就是牛车套着带木车轮的木板,什么遮挡和安全防护都没有,这不,沈杏的两条腿就垂在板车外,当然,这也是为了板车上可以带更多的货和人。
此时牛车上已经没啥空位了,本打算出发的牛叔往村里看了看,又把牛车给停了下来。
“等会,牛叔,还有咱家,咱家也坐车。”不远处身上背着猎物的三人奔跑过来。
“小山快坐上去。”来人是张屠户和他的大儿子张小林及二儿子张小山。沈杏正紧紧抓着板车边缘,突然,身边就挤进来一个人。
沈杏扭头一看,得,就是那个莫名对她冷哼的少年张小山。
“牛叔,出发吧。我们家小山坐就成,我跟他哥走着去镇上。”张屠户乐呵呵的将铜板递给牛叔。
“得嘞!都坐好了啊。”牛叔甩了下牛鞭。纵使沈杏心里有了数,抓紧了板车,还是被惯性颠得差点掉下去,说是差点,是因为旁边的人拉了她一把,她才没丢大丑。她当然知道是谁拉的她,还不是那个冷面少年么。
“谢谢。”沈杏习惯性地小声道谢。
“切!”旁边的少年满不在意。
哎,沈杏只能在心里肺腑,原主你是怎么得罪这人的啊,连她小心翼翼的道谢,对方就给了她个“切。”。
等牛车和张屠户他们拉开一段距离,板车上就热闹开了。
“小山那,你这布袋子里是啥呀,又上月蒙山抓山鸡了?”李翠花热情的跟张小山搭话。
沈杏看少年像没听到一样理也没理,心里顿感平衡一些了,估计这人就这性子,对谁都一脸傲娇冷漠。
“翠花婶子,你刚看到张屠户身上背的了么,好像是獐子,那个一卖不老少银子呢!”王大丫凑过来。
“早瞅见了,张小林那背篓里还有好几只山鸡嘞。”
“乖乖,那得多少钱呐,难怪张屠户家没田地,过的日子一点不比咱差。”王大丫羡慕起来。
李翠花递了个眼神给她,王大丫的视线就落在张小山的布包上了。
“哟,小山那,你这个大布袋里装的啥呀?看着就不轻,咱还没见过山里的稀罕山货呢。”说罢,王大丫就伸手去抠口袋口。
“哟,这是啥呀!”王大丫只看到血糊糊的一角,就被张小山一把拽过口袋,再次把口袋封紧。
“婶子好奇是啥?”张小山一脸坏笑,声音冰冷,沈杏听着心里一紧。
“啥呀?”王大丫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不死心。
“婶子,听了可别怕。”
“是野猪,不过。。。”张小山停顿了几秒,“是被肢解开的野猪,我爸说跟个大人似的又笨又重,就给分解了,先剁腿,用的柴刀一刀下去没砍断,我爹又砍一刀,才哐当掉了下来。”
“哦,对了,那时候野猪还活着呢。刚剁完前腿,那猪嗷嗷叫的渗人,我爸怕吵着邻居,就让我和我哥一起动手,我和我哥剁猪头,我爹剁猪脚,没一会那猪就不动了。”张小山一脸得意的说,“婶子,我哥不行,剁了几次都没剁开,我一刀下去。”张小山故意停顿了一下。“那猪头就滚出去了。”
刚刚还嬉笑说话的牛板车上,此时静悄悄。
“大丫婶子,还要再瞅瞅,我剁的猪头不?”张小山作势要打开袋口。
“不用了,不用了。”王大丫连忙摆手,背过身去,一声不敢再吭。
这一番交谈,板车上所有人都听到了。沈杏在听到剁猪脚那段时头皮就已经发麻了,箍着鸡蛋篮子的手臂越发紧了。
沈杏心里肺腑着这少年不仅冷面,还很狠辣啊。面上不动声色,身体却很诚实的尽量往车前靠,尽量离张小山远一些。她的这番小动作当然没逃过一旁张小山的眼,不过倒是没在呲她。
好不容易挨到镇上,沈杏下了车,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太吓人了。”刚自言自语了这句,身前就晃过一个精壮的身影。沈杏吐吐舌,还好刚才没提到这人的名字。
“杏儿,这儿。”沈吉富朝她招手,沈杏快步走过去。
“咱们得快点了,要不老摆的地儿就被别人占了。”沈吉富催促道。
没一会,就走到镇上唯一的一条主街,在老摆摊的胡家布铺前,沈吉富和沈洵把木碗,小木凳,竹篮,竹筐等要卖的一一摆放好。
“爹,这都忙活好了,我去西头看看有没有短工活,不行就去码头那边转转。”沈洵从篓子里拿了一个黄镆准备走。
“再拿一个,哥。”沈杏又递了一个黄镆给沈洵。
“拿着吧,能在镇西头找到活就别去码头上,码头上活累人。”沈吉富看着才十五岁的儿子,不落忍啊。
“嗯,知道了,爹。”
“小妹,帮爹看着摊子,我走了。”沈洵大步往西头走去。
因是大集,镇上熙熙攘攘,倒有不少来赶集或卖农货的,没一会他们身旁就摆满一个个篓子或篮子,排成一排,倒跟现代排成排的路边摊很相像,多是卖些农家菜,鸡蛋,还有像他爹这样有些手艺的,做些家用物什的带来镇上卖。
沈杏来镇上,她娘可交代了,得把这180个鸡蛋卖了,才能在她爹附近玩会,可不准走远。
卖鸡蛋?没卖过。练摊?更没练过。不过,沈杏也不慌张。她按部就班的把鸡蛋篮子摆在她爹摊子的旁边,慢悠悠地把上面单独用布包着的12只鸡蛋拿出来,摆到一个小一点的篮子里。
“杏儿,你这是干啥呢?”她爹乐呵呵的看着她闺女捣腾。“闺女,鸡蛋一文钱一个,知道不?”
“知道,爹,咱说好了,这180个鸡蛋我来卖,你可不准插手,行不?”沈杏俏皮的朝她爹眨眨眼。
“好,好,我看你咋卖。”沈吉富笑起来满脸褶子,一点也不像三十多的人,他难得看到沈杏活泼的一面,平时,这个闺女总是文文静静的,一点也不像个小姑娘,哎,长女,总是更懂事些。
具体咋卖,沈杏早想好了。单挑出来的是双黄蛋,这还是她跟着她娘季氏捡鸡蛋的时候,她娘随嘴说的,那个最肥的毛色最亮的母鸡现在隔几天就能生个双黄蛋。当时她娘随手拿一个,“诺,这个就是。”沈杏不信,正好要给他弟炖鸡蛋,就在碗里敲开,神了,还真是双黄蛋。
她娘还说真要完全确定就在黑屋子里用手窝成个孔,把鸡蛋放孔上对着烛火来回照,鸡蛋里是一个黄还是两个黄看的真真的。
她娘随口说的,沈杏却记在了心里,她把她娘的主意稍微改了下,做了个简易布罩,用凳子把布罩撑起来,把烛火放在布罩下,昨天晚上在漆黑的屋里,把挑出来大个的可能是双黄蛋的18个鸡蛋,挨个对着布罩破洞处照,还真不赖,这18个里面居然有16个是双黄蛋。
集市上人越来越多,但还没有人来主动问鸡蛋的,等了一会,沈杏有些急了,要不要叫卖起来。哎,从没干过这个,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了半天,愣是喊不出来。
正当沈杏想豁出去的时候,一位大婶被她面前颜色粉鲜的双黄蛋吸引了目光,“丫头,这个鸡蛋一文钱一个?”说着就蹲下动手挑拣起来。
“大婶,这可是双黄蛋,要三文钱两个。”沈杏看到顾客上门,赶紧招呼。
“啥?人家都是一文钱一个,你说双黄蛋就是双黄蛋啊?”大婶不高兴了。
这时,又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
“大婶,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当场敲开。诺,我爹就是卖木碗的,一文钱一个,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给你敲,要是是双黄蛋你得三文钱两个买走,而且你得先把木碗的钱给了。”
“那要不是双黄蛋呢?”大婶反问。
“不是双黄蛋,我就把这只鸡蛋赔给你。”
沈杏对着围过来的人群道:“这边都是双黄蛋,两个鸡蛋四个黄,相当于四个普通鸡蛋了,得要四文钱,现在我只卖三文,谁买谁赚到。”
“敲开看看,不是的话还白捞一个鸡蛋。”围观的人因为好奇也怂恿着。
“那行,这是一文钱的木碗钱,她是你爹,你丫头能做主不?”大婶略作考虑后问沈吉富。
沈吉富看着她姑娘晶亮的眼睛点点头,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都还没搞明白这丫头要干嘛?
大婶看沈吉富同意了,递过去一文钱,随手拿了个大号的木碗。沈杏随意拿了个鸡蛋刚想敲。
“等等,你拿的不算,谁知道有没有猫腻?”大婶满脸的不信沈杏。
“那行,那您来挑,挑好了您亲自敲破,我不占手。”
大婶左挑右捡了一个大鸡蛋,自己小心的敲了下木碗边,一群人伸着脖子看。“哇,还真是双黄蛋诶,黄还蛮鲜亮的。”人群里有人喊出来。
“我不信,运气,丫头我再敲一个。”大婶说罢又拿起一个。沈杏忙拦住,“婶子,我这双黄蛋可是三文钱两个,你这再敲一个,可得给我钱?”沈杏小人一回,自己第一回卖鸡蛋,要是敲完,这大婶不要了,那她就亏了。
“瞧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不小。不就三文钱,给你。”大婶豪气的丢了三个铜板给沈杏。
随手又从小篮子里拿了一个立马敲开,“又是双黄,还真稀奇啊。”人群里又有人喊着。
“得,丫头,钱我可给你了啊。”大婶看着碗里的鸡蛋脸上一点不满都没有,三文钱买了4个黄的鸡蛋,划算啊,端回去咋做呢,一下子做4个鸡蛋有些败家哈,大婶边走心里边肺腑着。
“丫头给我2个双黄蛋。”等大婶端着碗离开,人群里立马有人围上来买双黄蛋。一会就卖空了。16个鸡蛋卖了24文,一文不少的给了沈吉富。
双黄蛋卖完了,人群里没买到的还有些可惜。
“大伙听我说,”沈杏看着还没散开的人群,乘胜追击,“刚才的双黄蛋是我娘捡鸡蛋的时候分出来的,这些普通鸡蛋里大多数都是我从鸡窝捡的,我可不会分双黄蛋,所以,这些里面可不排除有双黄蛋哦。”
“买到就是赚到,鸡蛋一文钱一个,有好运种双黄蛋哦。”沈杏打出中奖的噱头吆喝开了。
“反正一文钱一个鸡蛋,大家都是这个价,还不如试试看运气呢,小姑娘,给我来20个。”多数人都冲着这个想法买了沈杏的鸡蛋,没一会儿,164个鸡蛋卖光光。把铜钱给她爹,沈杏开心极了,第一次练摊成功!
她爹在一旁看着她闺女咋把180个鸡蛋全卖出去的,不仅全卖出去,还多卖了8文钱,真聪明。老爹脸上尽是笑意。
“杏儿,这八文钱给你,是你自己想法子赚来的,再给你七文,自己去后面的布铺买绢花戴。”
沈杏看着布满口子和茧子的大手,默默地接过那15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