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沈杏不愿离开庄子,不愿离家,张小山也多留在庄子或镇上。这么多年张小山让铺子的掌柜们每年来谷桥镇上向他递交账本,反映铺子的买卖情况。至于多家分号的打理基本交给吴岩他们几位一直跟着他的老人。
黑子受伤后,他就不让他跑北边的商队了,留在镇子上帮着打理铺子。后来成了尽意的师傅,每隔一段时日就来徐家庄住上一段,尽意对这位师傅还是很有感情的。
“师傅不去京都,我就不去。我还要师傅教我打拳呢!”已经九岁的张尽意知道要去京都一口回绝,因为黑子不去,他也不去。
“你爱去不去,我听说国子监里的先生不仅教授国学,还教授骑马之术,射箭之术,还有领兵之术。不仅师傅本事厉害,学生们的本事也是厉害,像你哥这样十来岁能文能武的可不在少数。你不去,就带你大哥去。”
张小山靠在圈椅上翘起二郎腿,沈杏在纸上写着要带去的礼单,完全没理会次子的情绪。
张尽意一听还可以骑马射箭,立马凑了过来,“爹,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许哄我。娘可听着呢!”
张小山摸摸小儿子的脑袋,“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其实你要是不愿意去留家里看家也不错。你娘的意思是带你去京都见见世面,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成,那我去。爹,我去找大哥一块收拾行李去了啊!”说完张尽意一溜烟的就跑了。
四月接到沈旭的信,一直到五月才出发,没法子张小山如今是家大业大,上万倾的田产,遍布各处的铺子,原定每年的六月底让各分号的掌柜来谷桥镇交账得通知各处改去京都汇合。
还有完全建好的香园,一年四季来入住游玩的客人不断。这一次去京都至少大半年才能回来,沈杏都得一一安排好。
至于甜瓜地和辣椒园,分别交给赖狗子和方家老三打理。至于香园,沈杏想了想召来了方家老大的媳妇余氏一一交代。
说起方家老大媳妇,也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兜兜转转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当年沈杏给赖狗子和朱喜鹊说媒,一时拿不定主意跟方嫂闲聊,方嫂当时就发愁她大儿的亲事。
原先方嫂的主家老主人一死,小主人根本无力护住家财,被叔叔一夺而空。叔叔还不放心,把小主人赶出家门,这都是他们被卖之后遇到府里其他被卖的奴仆才知道的。
而她大儿媳妇,本就是府里小主人的大丫头,也跟着小主人被赶出了家门,不知去向。
那年冬天,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沈杏正逗着一岁的张尽意往前爬。小家伙怎么逗就是只往后退,不会往前爬。两人正在屋子里玩着,方嫂敲门进来就往地上一跪。
“太太,求太太救命啊!求太太救命啊!”方嫂哭着跪拜着沈杏,沈杏吓了一跳,连忙下了软榻去扶方嫂。
方嫂死活不起来,沈杏见方嫂不时的往屋子外头看一眼。沈杏瞧见方大也跪在院子里,旁边还跪着两个人,看着像是一男一女。“这是怎么回事?”
“太太,老爷不让我家里的进院子,我们家都是跟老爷太太差不多大的爷们,太太一个人在家,进院子确实惹人闲话。可今儿个真是没法子了,也是老天爷可怜我家老大啊。”
方嫂抹了一把眼泪,“跪在我家老大旁边的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和她弟弟,刚在瓜地地头,还是我家老大认出了他们。他们已经无路可去了,求太太好心收留他们吧。只要给口饭吃,给个活路就成。她弟弟还病着,这冰天雪地的,真是没活路了。”
“怎会这般巧,这就遇上了?”沈杏觉得难以置信,当初买下方家一家子的时候是调查过的,他们一家子可是在老远的地方被卖了一路辗转到了谷桥镇上的。
“太太,我知道您也不信,就连刚才我家老大来找我,我都不信呐。真是老天爷可怜我家老大,他未过门的媳妇懂事又乖巧能干,在府里就是个管事的大丫头。”
“要不是老主人突然去世,府里也不会乱成那样。我们家老大啊这么些年心里还惦记着她呢,一直也没娶上媳妇。”方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止不住的流。
沈杏看着外头下得如纸片般的大雪,跪在地上的人头发上,身上已经都白了。这时张小山进来,一看见院子里跪着的人。“他们是谁?”张小山拍掉身上的雪,问已经冻僵了的方大。
“让他们进堂屋里说话吧。”沈杏对方嫂交代了一句,自己回身去抱张尽意。
“诶!”方嫂见太太态度缓和,忙去院子里回老爷的话,张小山大致清楚了旁边两人是谁了,直接进了堂屋。
沈杏抱着张尽意坐在方桌前,用酥饼碎喂着他。瞧了一眼低着头站着的女子,头发乱糟糟,脸上和手上竟是冻疮。
沈杏瞧不清楚她的模样,猜测年纪大致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只胳膊衣裳的破口处露出一小块冻得通红的顺滑皮肤,能看出她原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女子。
她旁边的小男孩脸色发红,应该是发热了,眼睛闭着靠在女子身上,虽病着但身子站得笔直,身上的衣裳还算干净。
“快给老爷和太太请安。”方嫂支应着女孩,给她使了使眼色。
女孩立马就跪下了,给张小山和沈杏磕头。“求太太收留我跟弟弟,我们真是走投无路了,我弟弟还病着,求老爷,求太太。”
沈杏注意到女孩跪下的时候有拉一下身旁的小男孩,可小男孩就是没跪,还睁开眼睛不屑的看了一眼张小山和沈杏。
很漂亮的眼睛,小男孩睁开双眼时,沈杏顿时被他漂亮的眼睛吸引了。张尽意见娘亲不喂自己,自己用手来够,酥饼就整块都掉到了地上。方嫂见了,立马捡了起来,又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