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刺激下去,可能真得被赶出卧房,那就得不偿失了。
真正聪明的人,追求的是长远发展。
两人打打闹闹的吃完一顿饭,沈可欣多一秒都没有坐,丝滑爬上了床,把自已陷入被子里面。
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迷迷瞪瞪睁着,不忘赶人。
“你去客房,别打扰我睡觉。”
顾慎嘴上应着好,温声细语的把人哄睡着,转头就掀开被子上床。
手臂一揽,就把沈可欣整个人都箍在自已怀里。
鼻息间是温软的暖香,顾慎不自觉也神思远去,渐渐闭上了眼睛。
夜间,雨势越来越大。
轰隆一声巨响,顾慎猛地睁开眼。
眼底一片猩红。
曾经梦境里面那些恐怖的场景变化万千,从狰狞咆哮,摔砸的沈可欣,到那间被血浸满的卧室。
顾慎额头全是冷汗,手脚也湿冷得不行。
唯独怀中抱着的人,似乎觉得热,手脚推着蹬着,想要往被子外面挪。
但却被顾慎压得死死的,挣脱不出去。
“别踢被子,会生病。”
顾慎温声安抚着,把人抱得更紧。
恨不得揉进自已骨子里面。
他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已。
那些都是假的,只有怀里温热的身体才是真实,是他最应该抓在手里的。
除了沈可欣,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沈可欣一觉到天明,在火热中醒来。
她胸膛一片湿漉漉的,被子里面热烘的气息传来。
沈可欣仰头,推了推还在睡的顾慎。
“顾慎,你放开我,好热。”
说完,沈可欣忽然顿住。
掌心的温度高得离谱,她一股脑爬起来,额头抵着顾慎的额头。
烫,非常烫。
沈可欣随手扯了件外套披着,开门朝楼下喊。
“刘姨!打电话叫钟医生过来,顾慎发烧了!高烧!”
卧室一阵吵吵闹闹。
钟医生又是挂水又是絮叨。
“可能昨晚贪凉没盖被子,这个天下雨还是挺冷的。”
“也可能是最近太累,把身体拖垮了。”
“如果是夜晚盗汗,可能还跟肾……”
钟毅瞥了眼屋子里一老一少的两位女性,咳嗽一声,把那个词给咽了回去。
刘姨正在旁边清理顾慎吐的污秽,没太听清。
但沈可欣听清楚了。
想到前晚和昨天下午,她贝齿紧咬嘴唇。
就不该由着顾慎胡来!
自已身体都这么差,还好意思管她这管她那。
等顾慎醒来,自已一定要好好跟他讲道理。
挂上点滴,钟医生和刘姨都出去了。
本来今天沈可欣打算去接孩子回来。
一看顾慎这个样子,担心传染,也就没去。
顾慎躺在床上,脸色和嘴唇白得可怜。
眉头拧在一起,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梦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沈可欣坐在床边,牵着顾慎的手。
指腹按在眉心,揉开他的烦闷。
“别皱眉了,好好睡一觉吧。”
“以后看你还逞不逞强,体质还没我好,羞不羞。”
“别难过,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就是……”
“哎,好好休息,我陪着你呢。”
沈可欣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的声音在耳旁一直嗡嗡响。
顾慎耳边安静得像是处于无人之境。
但随着沈可欣的声音出现,他飘荡的心稍稍安定一些。
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却很快被千斤重担东西压住似的,动弹不了一丁点。
沈可欣没察觉,还在继续说。
“以后我教可可的时候就把你不盖被子生病的事情拿出来说,让你在儿子面前威信才无。”
“怕了吧,你这么要强。”
顾慎想笑,他有那么要强吗?
在沈可欣面前,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服软认怂?
但他开不了口,只能任由意识一直往下坠。
坠到一座墓碑前。
黑色石碑上面刻着沈可欣的名字,照片上十七八岁的沈可欣,娇俏青春。
脸上笑意灿烂,连墓碑后面一片山景都黯然失色。
周围空荡荡,没有人相伴。
顾慎紧接着又飘荡到了另一座小山包。
没有名字,甚至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坟头。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非常强烈的直觉。
这个是他的墓。
落在沈可欣所在的山脚下,守望着她。
大概是这个世界的沈可欣知道,是要被讨厌的吧?
说不定还要骂他变态跟踪狂,到了阴曹地府,都不放过他。
不,下地狱的只有他一个人。
沈可欣一辈子没做过坏事,那么心善漂亮的姑娘,肯定会登上极乐的。
就在沈可欣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强烈的拉扯。
脑子如同针扎一样剧痛起来。
顾慎不由得蹲下,抱着头,死死抓着发丝。
脑海忽然涌入了很多记忆。
是他和沈可欣曾经的经历,以及未来十年,走向完全不同的发展。
这一次,他不再是旁观者的状态,而是好像被禁锢在了“顾慎”的身体,成为他,感知他。
每一次和沈可欣争吵过后,那种暴躁到想杀人,有撕心裂肺到想自杀的心情,无一不在提醒顾慎。
这才是他本来该经历的事情。
和刚跟沈可欣结婚的那两年一样,无尽的争吵和恶毒言语砸向他。
像是要将他给生吞活剥。
“痛苦吗,悔恨吗,这都是我们造成的。”
脑海有声音传来,沙哑成熟。
远比他现在还要历经沧桑,透着无力的苍白。
就像是无数次听到的那样,属于那个“顾慎”的声音。
“不用惊讶,也不用恐惧,我不会跟你抢夺什么。”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是你的前世,准确来说,是未来,走向另一条路的你。”
顾慎快疯了,拳头哐哐砸向脑袋。
“狗屁!我一个字都不信,给我滚出来!”
“别想破坏我的生活,别想抢走她!”
顾慎最怕的,在梦里以另一种形式呈现了。
还什么狗屁不会跟他争夺。
真要不会,你就别他妈出现啊!
顾慎恨不得此刻手里有一柄斧头。
一斧头砸下去劈成两半,把脑袋里面的脏东西给抽出来。
“冷静,不想死的话,就冷静。”
男人语调很平缓,仿佛不受任何影响。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她并没有死,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过去。”
“而我,大概是未来的你的执念。”
“顾慎”似乎在回忆什么,语速越来越慢。
“挺好的,她,没有继续恨我,也愿意跟我……跟你重新开始,挺好的。”
“现在的你好好活着,未来的我注定会消散。”
“我快走了,只是想告诉你,不用怀疑,不用猜忌,更不需要监视她。”
“她回去是为了你,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你,我就是你,我们是同一个人。”
顾慎渐渐安静下来。
但也许是头疼得没有丝毫力气。
额头的汗水都快淌成河了,没入发缝,头发也能拧出水来。
他消化着男人的话,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你是说……重生?”
“没错,还有那个孩子……”
男人嗓音变得痛苦起来:“我对不起他,他也带着记忆重生了,你好好对他。”
“别说他脑子有病,他以前是自闭儿童,很聪明……”
“好好对他们母子,我快消散了,你们过的时间越长,属于我的部分就会越来越短,直到彻底消失。”
他是未来的顾慎,既然未来正在继续,他这个虚假的未来,就会一点点被蚕食。
顾慎没再说话,眼睛盯着虚无的天地,不知道该看哪儿。
“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但她没死,对我,对你,也该是有执念的。”
“爱她,爱他,也……爱爱自已吧。”
“祝你幸福,你比我幸福……”
那道声音最后已经语无伦次了,一点逻辑都没有。
直到彻底消失,顾慎脑子里面的钝痛也跟着渐渐离开,那道声音都没有再出现。
他保持蜷缩在地上的姿势,脑子思考着刚才的事情。
都重生了,执念,未来……
“顾慎,顾慎?”
“巴巴……爸啊爸……”
两道声音交替响起,在耳边嗡嗡作响。
顾慎慢吞吞睁开眼,眼眶全红了,里面红血丝也恐怖得不行。
沈可欣掌心盖在眼睛上:“做噩梦了?看你好像很痛苦,我就把你叫醒了。”
主要是顾慎一直在哭,手也不安分地想要砸脑袋,刚才差点都回血了。
正好沈知节也把顾盼送过来,跟自已一起叫他。
“我没事。”
顾慎握住沈可欣的手,拿开。
一双通红的眼睛定定看着她,视线偶尔飘到旁边的顾盼脸上。
顾盼疑惑,担心,更多的是怀疑。
顾慎分出心神想,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孩儿。
“梦到点以前的事情,别担心。”
顾慎安抚地捏捏沈可欣的手腕,意识到自已体温偏高,又很快松开。
“带可可出去吧,别传染给他。”
沈可欣抿唇,不放心顾慎一个人。
等刘姨上来送水的时候,沈可欣叫住她,把顾盼塞她怀里。
“让钟医生给可可看一看,别也跟着生病了。”
刘姨明白,家里有小孩,最注意的就是这些了。
“午饭熬了粥,一会我送上来。”
刘姨说完,抱着孩子离开。
走前替他们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