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异象逐渐的消失。
武昱孤零零站在这古朴的祭祀之地,千万年不变的长风吹拂过已经有了裂痕的台阶,发出低沉的呼啸,一切就像是一场幻梦,如果说他手中没有这一道充斥神性的敕令,如果他耳中没有残留着最后那一个名字,那么他绝不会相信自己刚刚的经历。
武昱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敕令,上面的字泛起流光。
一种极为高邈的气机萦绕在上面。
像是鬼神。
不,那就是鬼神。
过了好一会儿,武昱才勉强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一道来自于神灵的敕令收好,收拾了心情,面色恢复沉静,一步步走下祭坛,回到了朝歌城中历经了快要三千年的繁衍生息,原本的朝歌本来已经发展出小国一样的规模。
但是代代都经历和山海异兽的厮杀,这里的人们无法向外扩张,最终维持到一种类似于城邦要塞的平衡状态,以古代朝歌城为中心,周围建造堡垒卫城一样的格局。
在城池当中,有以山海巨兽的骸骨,以及被这些具备传说和神话的生物鲜血侵染的青铜所创造的青铜机关兽,迈步巡逻,防止凶兽袭击。
武昱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沿路的商朝百姓们神色匆匆,面容之中有的欣喜,有的悲苦,武昱记起来,今天是外出狩异兽的队伍回来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如此,有的能够活着回来,受点伤已经是最大的运气,有的却只能带回来兵器。
他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抱着自己父亲的兵器而痛哭。
也看到白发苍苍的老者昂首从外出队伍中走回来,手中提着物,他的儿子已经在和凶兽搏杀当中战死,而他接过了自己儿子的兵器,踏入外域去复仇。
鲜血,哭泣,挣扎,这就是朝歌。
这些人交流的语言,是更为简单的语调,和祭祀时候用的巫祝之言不同,前者是一代代逐渐改变的,后者则是自三皇五帝所代代传承下来,据传说,能够让人和神沟通的语言。
相较于庄重晦涩的后者,还是前者更让他有熟悉温暖的感觉。
武昱视线扫过这些画面,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带起兜帽,匆匆赶赴到了祭祀的祖脉山上,他们的祖先商汤,在这里写下了汤誓,讨伐传说中的桀,而后代代的王都在这山顶祭祀天地万物。
当年帝辛将朝歌城送出去的时候,连带着商王的祖脉也送出。
他显然是不愿意这一座山受辱。
武昱是巫士,有资格进入这里,他神色沉静地和收尾在这里的战士点了点头,一步步走到了最高处,虔诚得祷告了历代的先祖后,从怀里取出了那一枚敕令,而后将其放入到原本祭祀上下帝的地方。
他之前还担心要怎么隐藏,但是当敕令接触这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山脉时候,其上字散发出流光,而后就化作细碎的光尘,没入到了山脉之下,武昱心中既怅然又有些本能的懊悔,但是很快就定了定神。
无论如何,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武昱定了定神,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要在下一次祭祀的时候,让祭祀的众人都高呼其名,这件事情的难度,要远远超过把敕令放入祖地,后者只需要他小心谨慎,找寻机会,就总能做到,前者则是涉及太多的人,需要说服宗族长老。
或者说,古时候的太师。
武昱迟疑挣扎,还是选择找了过去,他过去的时候,那位已经白发苍苍却尤自有力的老者正在将一头捆缚着的凶兽拉过来,今天是狩收获的时候,他要将这凶兽杀死,以此来准备下一次的祭祀。
武昱进入院子里,开口道:“太师。”
老者看了他一眼,似乎从这位不再年轻的巫士身上看出来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平淡地道:“过来了,坐吧。”
“嗯。”
“听说你和飞御他们吵了一架?”
“是。”
老太师没有继续问下去,沉默了会儿,只是摇了摇头,道:“先不说了,你这一次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吧?直说好了,呵你之前就一直心里藏不住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尝试给这一头凶兽放血,却一直没有成功。
这是一头穷奇,更准确地说,是掺杂了一丝穷奇鲜血的凶兽,能够在遥远的古代被禹王和他的臣属们准确记录下来的,都是各个种族最强的个体,现在过去几千年,沧海桑田,它们留下了很多后裔。
这些后裔不一定有祖先的力量,但是至少在外貌上是很相像的,这一只穷奇后裔,就是身躯庞大,长有双翅的狰狞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