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大彪回到店里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趴在收银台的桌子上便开始打瞌睡,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小阿姨冷淡的态度。他深知,即使是亲人之间也存在身份地位的差距,而钱就是造成这种差距的根源。他可不想成为舅舅那样的老实人,免费给别人干活,那里吃的亏,他必须想办法这里找补回来。
他刚想舒舒服服地眯一小会,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抬起头,看到是郭班长打来的电话,便拿起手机走到店外接听。
“喂,大彪啊,是我。”电话那头传来郭班长爽朗的声音。
“班长啊,好久不见,现在过得咋样呢?”寇大彪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瞎混混呗,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结婚了。”郭班长兴奋地说道。
寇大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是以前那个嫂子吗?”
郭班长笑着回答:“你说的是我前女友啊?早分手了,我后来在网上认识了现在的老婆,才十八岁呢。”
寇大彪愣住了,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班长,你都多大了?十八岁的女孩,这有点夸张了吧?你可别瞎吹牛了。”
郭班长笑了笑,“我骗你干嘛?你没事过来找我玩玩啊,我现在在东阳开了家饭店。”
寇大彪一听,心里突然有了兴趣,试探地问道:“那我明天就来咯?”
郭班长热情地说:“随便你,你先到义乌火车站,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
寇大彪想也没想就果断答应:“那说好了,明天一早我就来。”
郭班长高兴地回应:“行,那我等你。”
寇大彪挂断电话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毕竟自己还要上班,上次老毛结婚他已经请了好几天假,这次再请假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心中那股被小阿姨长期轻视和利用的怨气,还是促使他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小阿姨的电话。电话接通后,还没等小阿姨说话,寇大彪就说道:“小阿姨,我要请几天假去外地参加战友婚礼。”
小阿姨一听就来气了,提高声音说道:“你哪来那么多战友结婚?你是不是不想好好工作了?”
寇大彪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他语气强硬地回应:“小阿姨,我已经答应别人了。你要是不让我请假,大不了我不干了。”
小阿姨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会儿,可能她没想到寇大彪会这么强硬。沉默片刻后,她冷冷地说:“行吧,给你三天假。你今天关门走的时候,把钥匙交给大李。”
寇大彪应了一声就挂断电话。他坐在那里,为自己终于硬气了一回感到些许畅快。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怎样,总比在小阿姨这儿受气强。
晚上,寇大彪简单地跟父母说了要去外地的事,父母只是叮嘱了几句就没再多说。
第二天,寇大彪买了一张前往义乌的硬座票,来到火车站候车室。候车室里人很多,空气有些混浊,弥漫着泡面味、汗味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椅子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有些上面还残留着乘客丢弃的垃圾。灯光昏黄,把人们的脸照得有些蜡黄。广播声时不时响起,通知着列车的信息,但声音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听起来很是嘈杂。
这时,他看到了一对情侣正在吵架。女孩双手叉腰,脸涨得通红,大声数落着男孩:“你看看你,让你买软卧,你只买了硬座。难得出来玩一次,这点钱都不舍花。”
男孩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解释着:“宝贝,你误会了,是票卖完了,不是我舍不得买。”
周围的人都在围观,寇大彪看着这一幕,心中很是不屑。他觉得男人就不该这样卑微,像条狗一样讨好女人,一点男人该有的腔调都没有。
火车缓缓进站了,随着人流涌动,寇大彪仔细地对照着车票上的座位信息,顺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说来也巧,那对在候车室就吵得不可开交的情侣正好坐在他的对面。
列车“哐当”一声启动了,车厢过道里不时传来小推车的滚轮声。乘务员们推着装满各种零食和饮料的小推车,操着富有地方特色的口音大声叫卖着:“花生瓜子矿泉水,泡面饮料火腿肠。”那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打破了车厢内略显沉闷的氛围。与此同时,列车的广播也时不时传来一些提示音,只是那声音里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地告知旅客们列车的下一站信息或者一些乘车注意事项。在车厢的角落里,小风扇慢悠悠地转动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仿佛一个年迈的老人在努力地喘息着,虽然它的风力不大,但也在尽力为这略显闷热的车厢带来一丝凉爽。
寇大彪静静地靠在车窗边,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
想当初,在参军的列车上,他满心迷茫;退伍时坐在列车上,他对未来充满希望。然而如今再次置身列车之中,他却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迷茫的原点。
环境对人的改变很大,可时间总是无情地流逝。他这一辈子有许多后悔的事,唯有当兵的那段岁月,始终让他回味无穷。
如今回忆起来,新兵外训时的喷火事故最让他难忘,如今回忆起那段经历,依旧十分玄幻。他差一点就会被烧成焦炭,可即便火焰烧到了手,他也毫发无伤。这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或许真被某种特殊力量庇护着。
他心里清楚,自己不是好兵,也称不上励志,但唯有那段时光,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努力奋斗。虽然最终结果并非如他所愿,可在这个过程中,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奋斗的滋味。他想成为一名好兵,他也深爱着部队。
喷火兵这个身份,是他一辈子的骄傲,他的引路人郭班长,在他心中始终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是回到地方后,战友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不能再像当兵时天天相聚了。
列车行驶过半,寇大彪身边坐着的有些秃头的中年男人率先开了口,打破了四人座之间沉闷的气氛:“小伙子,看你一个人出门啊?”
寇大彪转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从容地回答:“是啊,大叔。”
中年男人笑了笑说:“这次是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