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夷吾落下了两行眼泪,但在老申眼里只当这是感动,还笑着安慰道:“老哥咋还哭了呢,没事没事,咱家能够今日的富贵,也都是靠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帮衬出来的,如今见人落难也理应帮上一把……”
当天晚上。
李夷吾坐在门前怔怔出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王婆过来劝他夜晚风凉早些休息,还说道:“申老爷他们一家常做善事也不单是对你一人好,若是真想回报,早些把身体养好,教小少爷识字就很好了。”
李夷吾只能点点头应下。
王婆回屋休息。
月色凉如水。
一道锋利的剑芒呼啸而至,直取李夷吾咽喉。
李夷吾感觉到锋芒临身,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生出一丝欣喜。
即便这剑芒不能让他解脱,但至少意味着转变,或许是大焱王朝发现玄雍大儒潜入了截云城,来捉他回去问话?
但是紧随其后。
一枚暗器破空而至,似乎是想要击落剑芒。
只是差了一筹。
剑锋一撇,击飞了暗器。
那是一根缝衣针。
针飞落地。
剑锋仍锐,一直逼近了李夷吾的咽喉,剑尖几乎刺破肌肤的方寸上才倏然停顿下来。
“哪来的贼人,敢在此地撒野?你可知道这是谁家!”
一声娇斥响起。
老申的儿媳是个深藏不露的六品境高手,先飞针救人再推窗跃出,两个起落翻过屋顶和院墙落在了李夷吾的身边,只不过她的脸色有些凝重。
飞针虽然仓促。
但没能拦下这一剑,也可见来者不凡,至少也是个六品境。
看来公公带回来的这老爷爷,还真惹出了大麻烦。
持剑的是个年轻道人。
玉质金相,倒是生得俊朗。
不过让儿媳有些奇怪的是,道人分明出剑犀利奔着杀人而来,为何剑锋临身却又停了下来,再到现在,道人看着这又瞎又哑的老人家,却又怔住了,露出了复杂和挣扎之色。
这是为何?
难道真如自己之前猜的一样,是什么不孝子孙的故事?
但是寻常人家不孝,大抵其实也离不开柴米油盐的影响,但这玉质金相的年轻道人贵为六品境,能缺了养个老人的油米钱?
还是说这里面牵涉到了极大的秘辛?
是世仇?还是反目?
亦或者是争夺传承?
心思活络的儿媳想到了多种可以改编成话本故事的桥段,但她没有退缩,冷冷地直视着闯入家中的年轻道人,同时说道:“老人家,莫要害怕,你回屋里头去,把这儿交给我。”
“这位……道长,你可知我相公是谁?不客气的说,若是我家中出了事,这截云城的衙门和江湖都得翻了天,你不管是黑白哪条道上的人,以后这路可就都不好走了。”
“但你若是把剑放下,尚有回头路。”
“行走江湖,一时的鬼迷心窍行差踏错没什么,但若是一意孤行,便迟早要粉身碎骨……”
儿媳话音还未落下,忽然听到掠空声响起。
只见又是一道人影越墙而入。
是这年轻道人的帮手?
不过等到此人影落地,儿媳面上的冷笑却愣了一下,转而变成错愕,脱口而出说道:“你是……挑山客方瞒,方少侠?”
怀里还抱着只狐狸落地的方瞒也怔住了。
“嗯?您是……申大侠的夫人罗英女侠?”
见是熟人,尤其是有侠名的熟人,申家儿媳罗英的面色缓和了三分,但仍有戒备之色:“是我,不知道方少侠这三更半夜和朋友闯入我家,这是所为何事?”
方瞒苦笑,无奈地耸了耸肩:“嫂嫂,我若说我也不清楚,你信吗?”
“我姑且信了方少侠,但既然这位道长是方少侠的朋友,他为何闯入我家出剑伤人,是不是也该问个明白呢?”
“唉,不瞒嫂嫂,我这朋友也不是一般人,他做的事我有些时候不能理解,但一定有其道理,不过也确实该问个清楚……我说,吕行走,你这突然发的什么疯,好端端地闯进申大侠家是要做什么干嘛?你要杀这老头?这老头难道是什么祸害吗?”
这一声吕行走,也让罗英知晓了这玉质金相的年轻道人是谁。
原来是道一宗的天下行走。
难怪如此厉害。
道一宗虽然不显山露水,但也绝非是什么邪魔歪道,罗英脸色再缓和了几分,转而对李夷吾的态度有了些改观,吕行走不由分说就要对这老人出剑。
莫非……自家公公救下来的是不该救的恶人?
“我……我不知道……”
吕盼摇了摇头,神情有些难以言说地挣扎和痛苦。
他正在和命数做斗争。
刚刚途经此处时,命数突然预警示意他出剑,他以为是有什么路见不平之事,便先出了剑,结果剑锋临身,才发现指向的竟然是个什么也没做的老人。
结合女主人的态度,这老人也绝非是什么闯入家中要作恶之人。
那这命数究竟在躁动些什么?
这老人是谁?
能是背负了什么样的罪恶?
吕盼放下了剑。
即便命数仍在催促,但他不能出这一剑。
至少不能现在出。
吕盼手里的剑,不是不能杀老人,但至少要杀得清清楚楚,要先弄明白这老人是谁,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的恩怨因果,如此他才能够通过本心来决定这一剑该不该出。
“夫人,是我唐突了,向您赔个不是,不过还请告知,这老人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