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沐禧不止一次询问颜大,颜永臣去了何处。
颜大要不闭口不言,要不摇头表示不知,多年过去,颜沐禧依旧不知颜永臣的归处在哪。
颜永臣一生都在为巫月族讨公道,她以为颜永臣死后会回去巫月族的领地,却没想到,颜永臣会选择入浩瀚大海。
月婵曾说过,她不怀念巫月,因为完全不记得巫月是何模样,巫月的一切好与不好,她都是从明瑛口中得知的。
而颜永臣死后不回巫月,应也和月婵一样,对于曾经的家园没有多少眷恋。
不过人已不在,颜沐禧只能靠猜测判断,她猜不出颜永臣的具体心思。
但她知道,颜永臣一定是极其孤独,且缺爱,不然也不会对阿娘另眼相待,且愿意用特殊的方式让阿娘好好活下去。
作为父女缘分不深的女儿,她还是愿意每年来颜永臣葬身的海域,陪阿爹说说话,让他不至于在冰冷的海水中,还那般寂寞孤独。
转眼间,安安及笄了,从跳脱的小豆子长成了大姑娘,安安小豆子时期与颜沐禧一模一样,长大后竟越来越像虞晚泰。
安安成年后的长相不如颜沐禧娇媚,又比颜沐禧多了几分桀骜大气,很匹配长公主的身份。
康康也已是十五岁的俊逸少年郎,之前有不少老臣说,康康的模样随了年少时的荣王。
可等黑色药丸的药力完全褪去后,再没人说康康与荣王相像,大概是长开后的康康模样太俊了。
虞晚泰在军中时,因模样太俊总被兵丁议论缺少阳刚气,不得已才蓄了胡须。
没成想长开的康康也有了同样的烦恼,因为模样太俊,总是被臣子质疑储君的威严,胡须还没长出来便计划着蓄须了。
颜沐禧得知虞晚泰有撂担子的打算,年后回花岛,强行将康康也一并带上了。
不同于安安的潇洒自由,康康十多年如一日般拘在皇城,被灌输储君需掌握的各项手段技能。
康康虽乐在其中,但颜沐禧身为阿娘,还是心疼的紧,想要儿子能劳逸结合,过活的轻松惬意些。
花岛今岁春日的气氛有些低迷,钱漫漫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油尽灯枯全靠一口气硬撑着。
亲自照料了几日,颜沐禧不愿阿娘继续受活罪,决定不再强留。
于是在某一日日光正好时,她与阿娘坦白了一切。
“阿娘若实在撑不住,便算了吧,没必要为了我强撑着……阿爹他死于断肠散,根本不是被阿娘毒死的。阿爹也未曾在女儿和阿娘的体内下蛊,我们母女的命从不曾相连。阿爹自始至终都在骗阿娘,他活不下去,却想要阿娘好好活着……阿爹他是爱阿娘、在乎阿娘的……”
颜沐禧叙述的语气很平静,却在开口说第一个字时,便已泪流满面。
钱漫漫神情呆滞许久,才蠕动着嘴唇说道:“禧姐儿你、确定没骗阿娘?”
颜沐禧点头,“女儿不骗阿娘,骗阿娘的,从来都只有阿爹一人。”
确认自己可以放心的去,钱漫漫艰难扯起唇角笑了,笑容里的苦涩多于甜蜜,“那禧姐儿你可知,你阿爹他去了哪?”
颜沐禧思索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她虽不想阿娘去往冰冷海水中寻找阿爹,但更不愿枉顾阿娘的意愿。
钱漫漫走了,走的很安详,临行前应是回忆起了之前的甜蜜,唇角是漾着笑离去的。
钱崇光伤怀了两日,很快便释怀了,女儿已陪在他身边十多载,与其看女儿活在世上受折磨,他宁愿女儿痛痛快快的离开。
依照钱漫漫的临终遗言,颜沐禧将她的遗体与颜永臣葬在了一处。
不知是否因好友有了伴侣的缘故,钱漫漫被葬入大海后,大野狼身上的悲悯情绪褪去些许。
不想大野狼继续无谓的守护,颜沐禧将原本许诺出的一百只羊加到一万只,大野狼也还是不愿跟随她离去,坚持要留在海滩上守护。
待来年祭拜时,大野狼的身躯化作了一具枯骨,头骨对着大海的方向,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它都在守护一生的挚友。
返回洛都的途中,颜沐禧给安安、康康讲述了过往的种种。
安安听得眼泪汪汪,康康却是捏紧了拳头,他告诉颜沐禧,他会成为一个好的君王,大丰在他的治理下,绝不会再发生灭族惨祸。
康康的性格很适合做皇帝,老成深沉,藏得住心事耐得住寂寞,刚满十六岁,便从虞晚泰手中接手了朝中事务。
而腾出手的虞晚泰,当晚便拉着颜沐禧出了皇城,生怕跑慢了,被儿子和臣子们追回去继续当皇帝。
近些年,虞晚泰每每看颜沐禧和安安出宫游玩,羡慕到魂都飞了几轮,若不是儿子年岁太小,他早撂摊子不干了。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儿子能接手皇位的年岁,任谁也甭想再拉他回去当牛马。
褪却锦衣钗环,颜沐禧和虞晚泰扮做普通的行商夫妻,游走于大丰山水与市井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