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一离开,那少年也觉得无趣,一行人用过饭后结了账也离去了。
崔祁尽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在那群人离去不久,中年人戴着满身黄叶又进了客栈。
他迷茫地扫视过店里的客人,想不出是谁要捉弄自己,却没注意到崔祁已经绕到了他身后,面带得逞的笑意。
“不用找了,是我。”
崔祁从背后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把他吓得不轻:“何方宵小敢在此作乱?”
他强自镇定,转过头去,却看到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人。
好看的容貌最能迷惑人,赵婴和崔祁都利用了这一点。
那中年人见崔祁生的俊美,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原来布条是先生所留吗?我与先生素昧平生,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只是认识一下而已。”
崔祁重新坐在之前的位置,要了盘羊肉和一个白馍馍,沏了壶茶,和中年人面对面坐着。
从崔祁那接过茶杯,中年人一口喝尽,他这才说道:“先生是想消遣我吗?我虽落魄,但也不是任人羞辱的。”
崔祁笑了:“先生是唐国王孙吗?我家里也有一个唐国公子,一时好奇,便想和先生谈谈。”
眼前人举止文雅,言辞也合乎礼仪,看来是大家出身。
想通这一节,中年人的态度谦恭起来:“我的确是唐国王孙,不过唐国的宗室关系先生想来也听过,我父亲和唐宣王是兄弟,被处死时我尚未出生,母亲侥幸逃回燕国后才发现有孕。”
“原来如此,我家里那个是唐王元的儿子,按理来说该叫先生一声堂伯父。”
崔祁又叫了份糕点,中年人却不敢吃,他苦笑道:“先生若要杀我,不必用这种方式,凭先生的身份,要我去死是易如反掌。”
崔祁突然笑了:“我有什么身份,我不过一个书吏而已,至于家里那个公子倒是真的,不过也是唐王放弃的质子。先生放心,在下并无恶意。”
那中年人却有些狐疑:“据我所知,书吏的俸禄并不高,看先生的衣着打扮不像是窘迫之人,怎么会是区区书吏?”
崔祁解释道:“因为同时也经商,不过是和其他商人合伙,我拿分成的那种。”
“原来如此,听先生口音是虞国来的吧,虞国富庶,又不像燕国苦寒,为何先生千里迢迢地远赴燕国?”
中年人的观察力很敏锐,崔祁也不想一直解释,便含糊道:“为了生意。”
明白崔祁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中年人讪笑道:“先生说有话对我说,不知是何金玉良言?我名叫绾,先生直接叫我公孙绾即可。”
崔祁没说什么,反倒拿出一颗玻璃珠放到公孙绾面前:“先生觉得此物如何?”
“如此品质的水晶应该很昂贵吧。”公孙绾小心翼翼地拿起玻璃珠,这样毫无杂质的水晶怕是不便宜。
可崔祁却摸出一大把:“错了,这东西才不是水晶,而是琉璃,是先生心心念念的唐国生产的。”
上次去唐国,为了酬谢崔祁,赵婴给他装了不少格院产品。
因为知道崔祁不在乎负重,所以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塞进了行囊。
唐国对公孙绾来说更像是一个梦,变法时他已经是个青年人了。
碌碌无为多少年,除了一个遗腹子的身份,他和唐国什么关系都没有,对唐国的了解也都来自他人的转述和书籍,可在看到新法的那一刻,他动心了。
为了这一目标,他拜入法家门下,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被承认。
他不求坐上王位,他也没有资格觊觎那个位置,但相邦还是可以努力的。
谁也不知道,得知赵婴尚未及冠便成为相邦,他有多么激动,又有多么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