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回吻了赵婴的额头,她的泪水滴在赵婴愈发苍白憔悴的脸上。
他们的相处一向平淡,即便是生离死别,也只是亲吻而已。
情感的事容不得外人,等夫妻俩都顶着红红的眼睛再次出现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赵婴看不清楚,只能让盐带着自己来见崔祁:“临渊久等了。”
崔祁知晓他的情况,也不便对此多言,只是尽量轻快地说道:“只能吃夜宵了。”
月色如水,赵婴调笑道:“临渊的文笔极好,明月升起时我总会想起百草姑娘。”
盐也赞叹道:“崔先生的《百草姑娘》我看了很多遍,每次都感慨不已。”
崔祁放下茶杯:“夫人喜欢就好。”
他们的夜宵并不丰盛,只有几碗粟米粥和腌菜,崔祁则自顾自地喝茶。
茶尚未饮尽,宫中便来了急召,赵婴和崔祁连忙起身,跟随传召的宫人进了王宫。
崔祁一边整理仪表一边赶路,宫人不断催促,他干脆借着晚风直接和赵婴一起冲进了唐王元的寝宫。
将死的人是不会太好看的,唐王元的脸憋得发青,原本秀丽的面容也因为拼命呼吸而狰狞。
太子不断地拍打父亲的后背,可他照旧难以喘息,公子昇和另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也是刚刚赶到。
人已经齐了。
崔祁给唐王元渡过去些灵力,让他在死前能享受到最后的呼吸,也方便他安排身后事。
得了灵力,唐王的脸色好转不少,他试着发出沙哑的声音:“多谢崔先生。”
他说话时肺部不断地发出怪声,仿佛是在抗议,但崔祁浑不在意:“不必谢我,说起来,若不是公子昇当初‘请’我来唐国,今日我也不会来。”
崔祁不是唐国的臣子,所以他没有行君臣礼,只是站在那里。
而赵婴则坐在床边,他在晚上几乎就是个盲人,站着对他来说不够安全。
太子很是沉默,她即将坐到那个曾经完全不敢期盼的位子,应该高兴才是,可看到自己血缘上的父亲不住地喘息,她不可抑制地难过。
她本以为父亲早已死在那座冰冷的宫殿里,和母亲一同消失。
但现在,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那个男人还活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很微弱,可他到底活着。
一旁的公子昇面露哀戚,面纱女子看不出表情,但她的眼睛里隐有泪光。
“崔先生说笑了。”
唐王元只能说些短句,但他要嘱咐的事情太多了,此事只能借助崔祁的能力。
他用力抬起头望向崔祁:“崔先生…”崔祁心领神会:“大王放心,我会如实记录的。”
他说不出话,崔祁则在一旁奋笔疾书。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但无人质疑,他们都是君王信任的人,自然懂得此时的危险和重要。
等崔祁记完,唐王元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他面上的青紫因为灵力褪去,可失去的生机不会回来了。
他回顾一生,从幼年便开始争权夺利,十二岁登位,不久推行变法,唐国在自己的手上蒸蒸日上,也不算遗憾了。
这么想着,他低下了头,肺部刺耳的呼喇声也渐渐停止,宫人喊道:“大王薨逝!”
其余人纷纷跪下,崔祁搀扶着赵婴让他不至于摔倒,公子昇大声宣布:“太子剑珣,勇毅果敢,温良纯孝,择吉日承王位!”
他是宗正,是太子唯一的叔父,这件事由他来宣布才是符合礼制的。
面纱女子坐在唐王元身边,她无声无息,但没人敢驱走她。
她只看着死去的弟弟:“太子。”
她声音嘶哑:“千面司不能交给瑰。”
她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崔祁听到她最后非常轻地说了句:“以后不会再痛了,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