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主闲庭信步地在赵循的亲迎下进了全唐国也进不去的赵府,他名叫陈澜,乃赵夫人陈曦之父,居御史大夫一职,位高权重。
“郎婿,婴那孩子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陈澜美髯垂肩,一袭玄裳,双手负于身后,不怒自威。
赵循讪笑道:“您也知道,婴从小就有主意,自从进宫做了伴读更是不愿回家,小婿也是无能为力呀。”
陈澜笑道:“郎婿,婴走了,你还有妻子呢。”
赵循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这位老泰山是要自己和正妻再孕育一个孩子,继承赵氏的必须是带有陈氏血脉的孩子。
有些话不能明说,只要听的人懂了,那么不说才是最好的。贵族重体面,讲话也是点到即止。
临行前,陈澜看了看跪在门前的赵婴,他轻叹道:“婴,莫要后悔。”
此时的赵婴已经无法言语,他固执地完成了身为士族的最后一个仪式,此后,他便只是他本身,不代表赵氏,也和陈氏没有关系,只有这样,他才能做变法大臣,铁面无私地执行新法。
三日后唐王元派人将晕过去的赵婴抬到了他自己研发的简易担架上,少年单薄的身形摇摇晃晃,一身素色袍子沾满了尘土雨水,可怜地垂了下来。
这是赵婴最后一次回家,便是不久后母亲有孕他也并未前往,赵循现在已经和他不会生气了,就当没有过这个孩子,罢了。
得知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赵婴轻轻笑了:“女孩也好。”
作为见识过现代的人,赵婴承认女子的价值,或者说,他承认每个人的价值。变法和日后的建设需要大量劳动力,而当下唐国什么都缺,其中最缺的就是人口。
一月后赵府收到一面镜子,铜制的镜面光洁润泽,背后的雕刻更是巧夺天工。
陈曦端详了许久,才道:“收起来吧,待到安儿出嫁便放到嫁妆中去,毕竟这是她兄长唯一能给她的东西了。”
变法开始了,贵族赖以为生的爵位和土地被收回,赵府的门槛这一次是真的被踏破了,素来举止得体的贵人们聚在朱门前,大声斥责着赵婴和他的家人。
祸不及家人,能让他们如此不顾体面地做出这般事,定是气狠了。
门外的责骂和婴孩的哭声交织在一起,闹得赵循头疼,他拍案而起,大吼道:“哭什么哭?”
陈曦面色不改:“责怪安儿能如何?还不如想一想府中日后的进项。”
朝堂上的赵婴日子也不好过,赵氏的一位族兄在退朝时拍了拍他的肩头,附耳低声道:“婴,做事莫要太过绝对,留一线,大家都好。”
赵婴没回答,唐王元却走了下来,他笑道:“若是一件事做不彻底,也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不是吗?”
说着,他便同赵婴离开了正殿,徒留满堂公卿面面相觑,唯有陈石在不起眼的角落笑了。
陈氏已然选择了接受新法,换来的便是陈石可接替老家主成为御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