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希望终究落空了,宴饮第二日姬连便迎来了红尘天劫,琅琊城风雨欲来。他仍是古井无波的模样,抽出惯用的长河剑朝天一点,方才还电闪雷鸣的天空霎时转晴。
血滴滴答答地自口中流下,姬连面色益发惨白,他强行将天劫吸纳入体内,此次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可他浑不在意,擦去嘴边的血迹便御风离开了琅琊城。
琅琊城附近还看不出亡国之像,村落却已是人间炼狱,山匪肆意地掠夺着财富和女子,老人和孩子的尸骨随处可见,瘦弱的男人费力地带回一点果腹的食物......
姬连出剑了,血光闪过,身首分离。
剑太快了,因而死去的山匪头颅还是生前嚣张的神色,姬连侧头吐掉口中的鲜血,叹道:“鲁将亡矣。”
说罢,他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幸存下来的人们不敢上前,便取来了茅草盖在他身上,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位怕是琅琊城的贵人,就这么躺在地上吗?”
“那还能怎么办?”
一个失去右手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戾气,活下去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可这个人穿着的却是价值不菲的鲁缟,其他配饰更是不凡,凭什么?难道上天果真不公么?
在争吵声中,姬连醒了,他不顾村民惊恐的目光睁开了那双血色的眼睛,他说:“你们不该留下的。”
血化作雨水落了下来,因旱灾而枯萎的庄稼恢复了生机,姬连以剑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不会为民生疾苦而悲愤,神明也并不爱人,神无情无爱。
所谓神明爱人不过是人们的想象,真正的神不会看向世间。
见姬连浴血而归,姜青鱼几乎要疯掉,但她还是保持着冷静,命侍女拿了热水和干净衣裳来。
“母亲,我无事。”
姬连瞳孔恢复了往常的浅色,他接过热茶,慢慢饮了,待面色稍稍好转后才继续说道:“如今我已是红尘仙,护得住自己,母亲不妨回姜家吧。”
姜青鱼面露惊愕,姬连却没有停下来:“父亲驾鹤多年,东海战乱将起,姬氏不可能置身事外,姜氏却与此无关,母亲还是离开为好。”
“可……”姜青鱼敛了眉目,“我该用什么理由回母家?”
姬连轻笑:“无需借口,母亲,有我在,姜氏便生不出怨言,母亲安心归宁就是。”
高门大户的寡妇也不好做,姬家主姬蘅生前也是世家公子中的翘楚,只是体弱多病,又生了副多愁善感的性子,未及而立便去了。
姜青鱼想,自己应当哭泣,可她却全然流不出泪水。
她不喜夫君伤春悲秋的做派,因而夫妻之间感情并不深厚,若不是姬连的存在,他们早就劳燕分飞了。
而今姬蘅死了,家主之位本轮不到年幼的姬连,可这个唤作连的孩子天资太过骇人,他生来便拥有灵核,所到之处满室冷香三月不散,若不能担起姬氏,就太惹眼了。
纵是再可怕的天赋,姬连也终究是个孩子,需要母亲帮衬。既然孩子长大,那么被束缚的母亲也该自由了。
接姜青鱼回家的是姜白鱼,青衫少年面容清俊,懒洋洋地靠在院墙上,身上还带着酒气,挤眉弄眼地嘲笑道:“怎么,姬府养不起一个弱质女流了?”
姬连回道:“姜府无人乎?”
“对啊。”
姜白鱼理直气壮,拉过姜青鱼的手就走,姬连失笑,或许有个这样的弟弟,母亲往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