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子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离开石府后,石勒才向张宾行了一个大礼。
张宾急忙躲闪了一下,“主公,这是干什么?”
“请先生教我。现在邺城已下,三台已得,襄城稳固,邯郸安宁,苑乡归顺,下一步,我们该何去何从?”
“看主公是要黄裳元吉,还是要飞龙在天?”
“能飞自然还是要飞一下的,历来不造反的权臣元勋没几个好下场的。”
“那么主公以为,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
“刘演、曹嶷虽各居一州,但是依靠的是那些各自为战的坞主,只要稍有不顺,必定四散而逃。”
“刘琨、刘聪虽善战能战,但是一则相互牵制,二来有太行天险,我只要堵住几个陉口,纵然有百万大军,又奈我何?”
“长安、建邺虽有正统晋氏,但是道路险阻,远隔关山,自己都是一肚子的麻烦,现在根本顾不上我们这河北的一角。”
“只有这幽州的王浚,既无敌手牵绊,又无天险阻隔,还有段氏强兵相助,又有灭我之心,实乃我大敌。”
“主公明鉴万里。”
“右侯,拍马屁就不必了,你这个拍马屁的技术,远远赶不上那些投降过来的晋人官吏。你还是给我谋划谋划,怎么样能把王浚和幽州给装进肚子里。”
“三心二意。”
“三心二意?可别啊,我就是一心一意,王浚都不好对付,这家伙能在历次晋氏的内斗中都能得到好处。”
“这三心二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三心二意,这三心的戒心、骄心和归心。二意是出其不意、顺应民意。”
“细细讲来。”
“首先要消除他的戒心,让他认为主公不过是曹嶷一样的自守之人,没有图谋天下的雄心;”
“第二步,斩断他的归心,让他与晋氏其他势力的联系断开,使他孤立无援;”
“第三步,助长他的骄心,散布‘当涂高’的谶言(王浚的父亲字处道),让他的不臣之心逐渐膨胀,这样幽州的晋氏忠臣也会离开他的。”
“好好好,右侯事事都考虑在了前面,那么依照右侯所见,这第一步该怎么走?”
“把段末怀的那个弟弟放了。”
“放了?好不容易有个质子在手,就这么轻易的放了,是不是有点可惜,而且会不会让人怀疑我们的企图?”
“一质子,一幽州,哪个轻哪个重?”
“那自然是幽州。只是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把人放了,傻子也知道我们有图谋。何况王浚比猴都奸滑。”
“所以,要让他‘逃走’,不但要逃走,还要逃得轰轰烈烈。”
“逃走还怎么轰轰烈烈?”
“这就要说得那个出其不意了。王浚盘踞幽州这么多年,他的势力早已南侵到了冀州各郡县,可以说冀州到处都有他的眼线,主公这里一起兵,不出两日,他就能知道。”
“嗯,这个确实是让我头疼的事情。”
“主公可以借着质子逃走的机会,把沿途的郡县官吏换上自己的心腹,逐渐的扫清王浚的耳目。这也算一举两得。”
“换?杀了算了。我见了太多的人心,那是天下最靠不住的东西。”
“这……”张宾也没有坚持,虽说有些洁癖,但也知道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这你不用顾虑,我让季龙(石虎的字)去,他干这个事在行,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只是末怀的这个质子兄弟,他说得话,怎么才能让王浚相信哪?你也知道他们段氏兄弟,说谎都不太行。”
“就让他说实话,说自己看到的事情。”
“看到的事情?怎么讲?”
“自守之人的第一个举动,屯粮草,筑坚城,现在邺城经历的多年战火,也到了该修一修的程度了。”
“右侯的意思是,让我仿照公孙瓒筑易京高楼一样,表明自己只想把邺城打造的固若金汤,对吧,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吧?”
“主公英明,这也是一个一举两得的事情,既能够让王浚放下戒心,又能够顺应民意,自晋氏武帝驾崩之后,天下战乱不断,民心思定,一旦邺城重现往日光芒,必然吸引到周围的流民百姓来投靠。”
“嗯,右侯想的长远,那么要营造邺城,有没有好的人选哪?季龙求得我耳朵都疼了。”
“晋氏原本的东莱太守,南阳人赵彭,那个人,不但是人品贵重,而是才能出众,如果任用他为魏郡太守,那么相信不到两三年,邺城就能恢复到当年的繁华模样。”
“能得右侯如此赞誉,这个赵彭一定不平凡,我现在就亲自登门求贤,恰好季龙在扫清刘演密探的时候,回报中也提到了他的住址。”
石勒一刻也没有耽误,拉着张宾,备足了礼品,自己亲自驾车,不多时就停到了赵彭的家门前,不过是一间草庐,赵彭正好他儿子赵明在门外晒太阳。
“父亲,那边停了一辆车,看起来就不凡。”
“哎,看来还是躲不过啊。你回屋避一避。”
“这屁大点的屋,也藏不住汉子啊?”
“找抽是不是?”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真不知道,都快饿死了,还坚持个什么道义?”
“若是,连我们都不坚持了,这世间还有道义吗?”
“行行行,说不过你。”
赵明发了几句牢骚,起身回了草庐之内。
“敢问可是南阳的赵彭先生?在下石勒,久闻先生高名,今日特意前来拜访。”
“坐吧。那位就是你的右侯张宾吧。我听说了,也看到了,在这乱世之中,还能想到一点百姓死活的,不多见喽。”赵彭手指着身旁两块光秃秃的石头,示意二人坐下。
二人本也是军旅之人,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撩袍就坐了下来。
“我有意请先生为魏郡的百姓做些事情,请先生屈尊降贵,出任魏郡太守,这邺城饱受战火,只有交到先生这样一心为民,毫不为己的君子手中,我才放心。”
“多谢大将军抬举,大将军能够体民心察民情达民愿,在下十分敬仰。只是驽马都眷恋旧主,我这个人哪,天生愚笨,就认死理,我这一茶一饭,都是拜晋氏所赐,又怎能再寻他主哪?”
“我知先生高节,但现在晋德破败,断然没有复兴的机会,先生能够弃百姓不顾,只为守住自己的名节?”
“大将军,我知大将军素来爱士望贤,有的人是良禽,自然识时务,我却是那马厩里的驽马,还请大将军成全在下的一点奢望。”
“这……”石勒尴尬的有点下不了台,特别是在大街之上,看热闹的也越来越多。
还好,旁边有张宾在。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这,右侯,你这马屁拍马蹄子上了。咱们好像刚才被人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