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了,他既然能够直接找到我们,能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祖逖和王含刚刚出了街口,就看到十几辆同样装满货物的马车停在面前,马车前面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
“在下顾和顾君孝,见过祖刺史、王将军,一点小小心意,助刺史北伐大业。”
“顾和?顾荣家里的侄子?”
“正是。”
“你都把我们堵在巷子里了,为什么不去报官呐?”
“钱财是身外之物,用在北伐上,总比用在攀比斗富上,好得多。”
“哎呀,真是知己难得,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我真想和顾兄弟结拜。”
“祖刺史,南塘的事情,可一不可再,我就是想给你瞒着,怕是也要惊动丹阳尹王茂弘了,这点王将军应该是清楚的。”
“还得多谢顾贤弟,我说嘛,那么多的损失,怎么就没人去查,原来是顾兄弟暗中帮了忙。”
“帮忙倒是也谈不上,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某也是略有私心的。”
“放心,周宣佩活不久了,过不了这个年了。”
王含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祖逖惊讶的一抬头,却发现顾和点了点头,带着人退到了一边,让出了大路。
祖逖在回来的路上,又莫名其妙的‘捡’到几十辆马车,甚至还有几艘船装满了货物就等着他去拾取。
“处弘兄,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可是当真?”
“哪句?”
“就那句,周宣佩活不过今年。”
“自然,不然的话,顾和为什么会放我们走,真以为顾和是那种胆小之人?他既然亲自出面了,肯定是要得到些什么的。”
“为什么是周玘,他挺能打的,以后说不定北伐还能建立功业。”
“贤弟啊,这仗可不只是在前线,还在朝堂。周玘坏了规矩,不该他立得功,他立了,自然要首先被清理掉。”
“这又是为何?”
“贤弟啊,这件事愚兄本来应该装糊涂,愚兄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见到贤弟这样的英雄,也不免为贤弟担心。”
“为我担心?”
“是啊,贤弟这样的人,将来一定会建立功业的,这正是愚兄所担心的。贤弟这人不懂朝堂,做不得官。”
“这是何意,只要做事公平,问心无愧,怎么就做不了官?”
“哎,我本不该多说,但又忍不住要说。你还记得你在洛阳的时候吗?帮着我家大兄夷甫,打了多少漂亮仗,但得到了什么哪?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还有人想你死掉,怕你泄露了他们的秘密。”
“处弘兄为何提起那些旧事,那堆人渣不是已经都死了吗?”
“死了嘛?或许吧。我只是告诉你,这功劳啊,不能太多,你看看周宣佩的下场,现在整个江南的人,都想让他死。”
“可是,为什么呢?周玘是个好人呐。”
“好人管什么用?茂弘带着一家子学吴语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要消弭南人北人之间的隔阂嘛?这周玘可倒好,一口一个伧人,不只是那些永嘉之乱跑过来的官僚,甚至连琅琊王,他也骂了进去,他不死谁死?”
“啊?就因为他发了几句牢骚?”
“还有哪,过江了再和你说,后面茂弘要追来了。”
“茂弘兄?他怎么知道……是你告得密?”
“当然了,他可家家主,有些事情,不让他知道的话,根本就办不成。”
“那他要拦下我们,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不会的,你看,那个顾家的聪明人不就一直站在码头上吗?他会为我们拦下茂弘的。”
建邺城了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王导的,他知道王含去了江北,帮祖逖组建北伐的队伍,但没想到这次他们闹得如此之大。
王导本以为会是王含在等他,没想到却是顾荣的侄子顾和。
“君孝,你也参与了这个事情?”
“茂弘兄,我没参与,也劝你不要参与。”
“我还兼任着丹阳尹,行扬州刺史事,这事情是分内事。”
“茂弘兄,这江南还有那么的大事,等着你去管,这些小事,你就应该放过去。你要是事无巨细什么都管,什么都问,那么还要成了蜀中无大将的局面吗?”
“你是说,宁可看着这些船,从我眼皮子底下漏过去,也不要去掺和这里面的事情?”
“没错,茂弘兄,这事你要是不掺和,那就简单了,就是流民抢富户的小事,但你只要一下场,那这事情可就大了,你处理的轻了,吴地的士人会觉得你纵容北人欺压吴人,你处理的重了,北人又会觉得你投靠了吴人。”
“哎呀,多谢君孝提醒,依君孝的高见,这件事该怎么办哪?”
“处弘兄不是已经给茂弘兄想到了处理的办法了吗?刘隗、刁协不是已经去了吗?”
“那我就当没看见,不知道?”
“听说周顗被赶回来了?那可是位大名士,择日不如撞日,茂弘兄,能不能为我引荐引荐。”
“对对对,我正想这事哪,君孝是吴地士人的领袖,伯仁是南渡士人的领袖,你们总要见上一见。走走走,咱们去讨杯酒喝。”
王导拉着顾和离开了码头,祖逖在船上望了过去,有些摸不着头脑。
“茂弘兄这就走了?一句都没有问?”
“贤弟啊,形势比人强。这事,他只要管,那就是南渡士人和吴地士人的一场大战,只有这样假装看不见,然后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周玘身上,才是让南南北北都满意的结果。”
“都满意的结果?那是什么结果?”
“将周玘逼到退无可退,然后一拥而上,分了他的家产,这样南渡的士人就能建立侨乡,慢慢的扎下根来,和吴地士人分庭抗礼,我们这也算打响第一枪,正好遂了各方的心思,才会这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