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予臣兵马,
臣弟定为陛下夺回斧钺。”
司马睿一甩袍袖,
说道,
“处仲、茂弘,
与朕布衣之交,
休戚与共,
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离间的了?
朕来问你,
你既然有心勤王,
丧乱以来,
十年了,
你的心是让冷酷冻上了嘛?
怎么不见你上一封奏疏,
要克复中原,
报两代先帝之恨哪?”
淮陵王先磕头,
眼珠一转,
说道,
“陛下,
臣弟国小,
只有两军,
不足以涉山河、踏胡奴,
但为陛下除个把奸臣,
还是足够的。”
司马睿鼻子一哼,
他知道这个堂弟向来鲁莽,
可也没想到居然如此的鲁莽,
手下不到五千人,
居然就敢打龙床的主意。
本想着砍了就算了,
但又一想,
这还活着的宗亲中,
除了被胡奴们掳去的那些,
还有蜗居在秦州的南阳王保,
剩下的,
可就是彭城王一脉的三王——
彭城王雄、高密王纮、乐成王钦,
和汝南王一脉的四王——
汝南王佑、西阳王羕、南顿王宗、新蔡王弼,
还有一个舅舅不疼,奶奶不爱的孤家寡人章武王滔、谯王承。
这算来算去,
就数淮陵王融和司马睿关系最近,
都是出自琅琊王一脉。
司马睿本来都想好了,
让淮陵王来出任大宗师,
管理宗室诸王,
没想到啊,
这个蠢材,
被人家合伙卖了,
还给人家数钱。
司马睿私心一起,
挥了挥手,
说道,
“登基大典在即,
杀人不详,
何况淮陵王还是朕的近亲,
本朝向来讲究孝悌之道。
朕欲宽恕淮陵王,
道畿,
你看哪?”
司马绍听到了,却没有急着作答。
司马睿眉头一皱,
又问道,
“阿绍,
没有听到朕讲得话嘛?”
司马绍一激灵,
说道,
“回禀父皇,
儿臣刚才在想,
诸王之乱,
才过去没多久。”
司马睿横了司马绍一眼,
突然意识到,
这太子的羽翼未免也太丰满些了——
东海王冲,
有东海王府的支持,
众多宗室的配合,
甚至还有他这个皇帝的撑腰,
居然,
都没在京城翻起一点浪花来。
要是再把这个最近的宗室也拔掉,
自己以后,
不反倒成了太子党的傀儡了嘛?
正当司马睿反向犹豫时,
已经从西园宴会上回宫护驾的司马羕,
也踏进了殿来,
斜目一看,
淮陵王融正抱着皇帝的腿痛苦不止,
旁边司马绍还在劝着——
乱世更要用重典。
司马羕也感受到皇帝投来了目光,
知道是自己做出最终选择的时候了——
他和司马睿一样,
也在心里做了个考量,
抛开王家来说,
无论是吴郡四姓还是会稽三姓,
吴兴沈还是义兴周,
好像都站到了东宫一边,
还有南渡的荀袁庾华,
似乎也更偏向东宫一些。
再来看王家,
这么多年来,
司马睿既重用又提防,
一个公爵都没配给琅琊王家,
倒是给太原王家的王峤,
袭了九原县公。
倒是东宫这边,
司马绍除了在东宫,
基本上就住乌衣巷,
这次东海王的夜袭,
王家也是毫不犹豫的完全支持东宫,
才导致了东海王的奇袭,
还没开始,
就已经结束了,
现在只好又一个人去太庙跪经。
一番权衡之后,
司马羕说道,
“陛下,
淮陵王无召进京,
本就是不赦之罪,
又残杀大臣,屠戮百姓,
更是让建康官民震怒,
若陛下要法外开恩,
难免会影响到陛下的威严。”
司马融听到这话,
也不想帮他们藏了,
回头说道,
“西阳王,
你不仁,
别怪我不义。
陛下,
臣弟固然死罪,
但西阳王豢养死士,
行刺太守,
陛下也不可放纵。”
司马睿眉头一锁,
心想,
这个莽夫,
这样一来,
还有谁,
能给你求情,
问道,
“你说的是,
不幸罹难的庾琛?
那些事情不是已经查明了嘛,
余姚虞家不也找到了凶手,
早已经明正典刑了。”
司马融继续说道,
“陛下,
臣说的是王敞、王颖。”
司马睿咳了两声,
又问道,
“哦?
纵然有这种事情,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融说道,
“陛下,
这都是臣偷听来的,
西阳王把事情交代给了一个给事中,
叫什么光逸的,
陛下若是不信,
把他传来,
一问便知。”
司马睿眉头紧锁,
他不敢想象,
要是这两个王导的亲弟弟再不明不白的死了,
一向好脾气的老实人王导,
会不会被他的好大哥王敦给说动,
不再甘心做个臣子?
敏锐的发现其中蕴含的危机后,
司马睿斜了西阳王一眼,
很罕见的没称呼王叔,
说道,
“西阳王,
当真有此事?”
司马羕反问道,
“现在王家昆仲兄弟,
已经是扬、江、荆三州刺史,
又占了东西南北四中郎将的两个,
姻亲故旧更是遍布朝廷内外,
若是再让他们在郡县里得了民心,
按例升迁,都督外州,
陛下要拿哪个州,
来安置骠骑将军这两个兄弟哪?”
司马睿默然,
他也知道王家的势力庞大,
因此,
他才总是小心谨慎,
就怕被抓住一点不贤的把柄,
突然就成了太上皇了。
但,
司马羕说得,
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王家还能和自己面子上过得去,
那是因为还有周访、祖逖、陶侃这些刺史在外,
这要是再过个几年,
这几位出个什么错,
到时候,
只怕这豫徐扬江湘荆梁广交宁,
十州之地的刺史都督,
都得姓了王。
这么看来,
西阳王这也算是未雨绸缪,
倒不能算是有罪,
甚至都是有功。
但问题是,
他要赌吗?
赌王导还是和之前一样,
即便唯一疼爱的儿子王悦下肢瘫痪,
王导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司马睿求助的看向司马绍,
司马绍报以坚定的眼神,
这一瞬间,
他们父子才算真的认识了——
原来,
他们父子从来都是一心的。
司马睿这才放下心来,
内心喜悦,
外表冷漠,
说道,
“淮陵王,
这捕风捉影之事,
最是要不得。
当年汝南文王亮,
就是被这流言蜚语冤死,
这才有了后来的奸邪当道、诸王相残。
如今宗室凋零殆尽,
干弱枝强,
你作为朕最亲近的堂弟,
实在应该收敛锋芒。
淮陵就暂时不用回了,
和其他宗亲一样,
现在京城里安顿下来,
先做个骁骑将军,
打磨打磨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