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向楼下望去,竟然是张承业来了!只见他满脸怒色,一双泛红的眼睛几乎要滴下血来,笔直地站在乱军面前,戟指着李茂贞破口大骂:
“你等攻破长安,焚烧宫室,现在大家已经避乱军上延喜楼,你们真要弑君不成!自古君为臣纲,你们如此犯上作乱,莫非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也不怕遗臭万年吗!”
王行瑜闻言大怒,当即抡起大刀,张承业却纹丝不动:
“来吧!张某匹夫一人,能忠君而死,胜狗彘之辈多矣!”
李茂贞连忙一挥手挡住王行瑜,看看李筠那边,李筠虽然杀死了二十多个乱军,但已成困兽,刀法散乱,马上就要横尸现场。他大声喝道:
“饶过李都头!”
乱军们闻声后撤,却依然个个手拿刀枪怒目瞪着李筠。
也许,李筠杀死了他的死党,或者是亲人、兄弟?若非大帅有令,就是死,也要拼死在李筠面前。
而此时的李筠单手拄刀,脸色煞白,大口喘着粗气,看样子早已经脱力,若非武艺精湛,他是不可能坚持到现在的。
李茂贞不理李筠,而是朝着楼上的官家大声喊道:
“臣岐王李茂贞,华州守捉使韩建,静难军节度使王行瑜,上楼参见圣驾!”
说完大步走向楼梯。
李筠是想阻挡的,但刚刚直起腰来,还没来得及拿起刀,几个枪头已经摆在他眼前了。
娘的,这菜上的倒是快。
李筠肚子里骂了一句,已经明了自己的处境:虽然没死,但已经被俘虏了。
王行瑜和韩建互相看了看,也只好下马,随着李茂贞走向延喜楼。
李茂贞心里明白:此番犯阙,官家才是关键所在。三帅的诉求,离开官家圣旨,怎么实现?弑君?留下千古骂名,又是为了什么?那简直愚蠢至极!所以他现在,既不杀张承业和李筠,也不会弑君,而是要用武力为后盾,迫使皇帝答应他们的无理要求。
这,才是三帅犯阙的目的。
男人做事不该冲动。冲动的是莽夫。我李正臣,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绝不会因为手段就放弃了目的!
楼内的小太监谁也不敢阻拦这三个大帅,纷纷躬身让路。
张承业刚要上前拦阻,马上就被一群乱军按在了地上,他最后的努力,就是梗着脖子抬起头看着延喜楼。
虽然看不见楼上的大家。
大帅们上楼后直接走到了胡床前,三人照例拜过官家,然后自己起身。
看着他们遵礼下拜,昭宗仍然很心慌。
朕还没让他们“平身”,他们自己就站了起来。
李茂贞枣红脸更红了,他很兴奋。
有什么愿望,马上说出来吧。这些愿望,马上就能实现!
因为帝国的皇帝,现在就捏在自己手中!
不要太爽了,哈哈。
“官家莫要害怕,休生他念。臣等只因朝政昏庸,奸臣当道,蒙蔽圣躬,故此激于义愤,方才起兵诛杀佞臣,护卫大唐社稷。既然是清君侧,自然免不了有唐突之处,还请官家恕罪则个。”
昭宗心中愤怒:明目张胆的叛乱,居然说成是护卫社稷的清君侧!无耻之尤!
但他同时也明白,现在自己实际上已经落入了乱军之手,须要制怒,不可贸然激化矛盾。既然李茂贞还在说面子话,作为君主,自己也应该与他们斗智斗勇,巧妙与虎狼周旋:
“卿等不宣而至,大违朝廷制度。既然说有苦衷,不妨明说。”
昭宗的意思,是听听对方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那就不妨缓兵之计,先接受下来。
李茂贞一句话就让他的幻想破灭:
“官家,惑乱圣躬的,就是李磎和韦昭度!请官家立即下旨,诛此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