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郭崇韬当然要挺身扞卫。哪怕三州得不到,也要把道理说明白。
“不如何。崇韬本来以为藏明兄执掌契丹枢要,必有惊人论调。不料竟然出此无道之言。”
听见对方开始骂街,韩延徽反而心中一喜。你要是讲道理,说不定你还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才学,但如果沦落到骂街泼妇的水平,也就说明你已江郎才尽。
那么,自己当然就胜券在握了。
“何为无道?倒要请教。”
“道者,教化也。教化者,三纲五常也。人若不知君父,不守伦常,与禽兽何异?”
“愿闻其详。”
“很简单啊,藏明兄。若说君父,当然是唐朝官家。虽有逆贼弑君,然而正人君子,莫不以朱贼为雠仇,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藏明兄乃安邦定国大才,想必不是朱贼一党吧!”
“嗯,韩某僻居契丹,不闻中原政事。但也知道前唐已灭,这万里锦绣江山,便该有力者居之!安时空言道统,又如何解释汉魏隋唐嬗递之故?”
是啊,就连唐朝的江山,原先不也是隋朝的吗?唐朝可以在隋灭后夺取隋朝江山,契丹怎么就不能在唐灭之后夺取唐的江山?
郭崇韬暗暗皱眉。这家伙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跟他讲道统肯定是没用了。
“谁说大唐已灭?如今我家大王,就是大唐驸马;晋国王后,乃是大唐益昌公主李靖平安。就是我们晋国,也是先皇昭宗册封的藩国。有晋国在,谁敢说大唐已灭?”
阿保机一直在听他们唇枪舌剑,此时终于开口了。
“对了,郭安时,你说的晋国,给你什么官职啊?”
可汗一开口,不像谈判,倒像是聊家常。郭崇韬一愣,但还是拱手回答。
“回禀可汗,郭某忝居晋国枢密使。”
阿保机笑起来,看看韩延徽,一半嘲讽一半咨询。
“枢密使?韩大王,这个官职不大吧?”
韩延徽对可汗当然是毕恭毕敬。
“枢密使原先是宫中职衔,后来藩镇沿用,是负责藩镇军政的职司。”
阿保机点头,目光转向郭崇韬。刚才他就听出来了,这个郭安时也是个人才,要是能网罗帐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么,郭安时,你看我们契丹,也有很多兵马,也要有人来管军政嘛。这样吧,你要是愿意,就留在我们契丹吧。我也让你做枢密使!美酒美女薪俸,你只要开口,都不是问题!”
可汗亲自挖墙脚,让郭崇韬哭笑不得。
这位可汗,还真是语出惊人啊。两国交涉,人家讨论的,是要不要杀掉使者。他倒好,直接把使者留下来当官!
“崇韬多谢可汗厚爱。然而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吸天地灵气,秉日月精华,当知忠孝节义,当守伦理节操。若崇韬贪恋荣华富贵,弃晋归于契丹,于晋王为不忠,于父母为不孝,于臣子为无节,于晋国为无义。如此不忠不孝、无节无义之辈,可汗还会喜欢会重用吗?”
当然没有君主会喜欢自己的手下是不忠不孝、无节无义的小人。
既然不肯归降,那么就跟他说说三州也可以。
“嗯,本可汗,也听你俩辩论半天了。这么说吧,这三个州,是你们小晋王,迎娶我独生女儿的聘礼。怎么,你不知道?”
话说了一圈,怎么又回到聘礼上来了?只好重复对述律平说过的话。
不是我们大王交出来的,怎么会是聘礼?
跟述律平不一样,阿保机听了郭崇韬的回答,只是哈哈一笑。
“当然是聘礼啊。至于是不是小晋王亲手交出来,那不重要嘛。我知道有这个聘礼,我自己拿了,不可以?反正是给我的嘛。”
如果说老百姓这么说话,你可以说他是个无赖。但堂堂可汗这么说,那就是霸道了。
韩延徽马上助攻。
“聘礼是肯定的,至于取得方式,只是个表面形式,无关宏旨。安时兄纠结这些细微末节,意义不大。”
在可汗州,跟可汗还有他的南面大王谈判,想要取回三州,真是痴人说梦。
郭崇韬必须有所收获,不然回到明政殿,如何回禀大王?
心眼一转,决定迂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