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我们得让爷爷好好躺着。”温斯柳轻轻掰开她握着温老七的手。
“寒清,你过来帮忙。”她回头对着还待在门口的温寒清说道。
他应了声,脚步有些迈不开,不高的门槛险些跨不过去。
温萧萧浑身没力气,硬撑着身体双手扶在床沿上,脚一麻又滑了下去,温寒清赶忙扶住她坐在椅子上。
温斯柳托着温老七的头,示意温寒清托住他的腿,他弯下腰双手有些颤抖一时间没敢动手。
他不像温斯柳,他的世界里从没碰过死者,母亲过世的时候,他是没有记忆的。
温斯柳正待开口,杨庭牧从门口走了进来,可能是走得着急的缘故,呼吸有些急促。
三个人一起把温爷爷抬上了床,舒展了他的身体。
“寒清,你出去给我爸打电话,让他过来。”温斯柳看出他有些不自在,支他出去打电话。后续的事情是需要大人来帮忙的。
温斯柳从箱底下拉出一个老皮箱,村里的习俗,上了60岁的老人都是会提前给自己备好寿衣,然后放在床底的。
“萧,我们现在得给爷爷擦脸换衣,我们得让他体体面面的。”温斯柳把萧萧的头轻轻按到怀里。
温老七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外地打拼,等他们回来也需要时间,温斯柳怕时间长了,身体完全僵硬后就不好换上衣服了。
温萧萧埋在她怀里深深吸了口气,才抬起脸满眼通红的看着温斯柳点了点头。杨庭牧用脸盆端来水,又默默出了房门。
葬礼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温长源跟族里一些知道消息的长辈都已经赶过来,正在楼里的观音厅里布置灵堂。
杨庭牧和温寒清跟着大人帮着打下手,音箱里开始播放哀乐,带着本地唱腔的戏曲幽幽怨怨,给人烟渐稀的土楼更添了些许凄凉。
老头子走得突然,平时也没啥疾病,这么一脸安详的躺着,并没有走得很痛苦。只是生前没留下什么话,劳碌一辈子终是归于尘土。
温长源把香炉放在了床头柜上点了香,朝老人家鞠了个躬,见温斯柳处理得很妥当心里有些欣慰。
这不仅仅是世代相传的手艺,对逝者来说,他们做的这些也是给了他们在这世间最后的体面。
虽说温斯柳是个女孩子,让她过多接触这些并非本意,只是大抵是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她从小就表现出了兴趣,这么些年下来,倒也学了七八分。
只是总归是要长大,走向外面的世界,像所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亲一般,他还是希望她能在外面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这些后继之事,等他干不动了,或许总会有人继续,但那个人不能是温斯柳罢了。
“爸,累了就休息会,我陪萧萧守着。”温斯柳给他倒了杯水,两个人站在过道上,温长源半倚着围栏。
他揉揉有些发胀的腿,一到冬天右脚便开始更加不利索,来回奔波了大半天到底是吃不消,只是接下来有整夜的法事要做,也容不得他休息。
温老七的儿女们都还在返回的路上,今天不仅是主事的法师,也是作为族里的老一辈人,只能更操点心。
“你二龙叔今晚没空,一会你帮着敲下锣吧。”温长源叹了口气,今天有个搭档正好没在,人手不够。
“好的爸,那我一会让阿清过来陪萧萧。”她想起温寒清有些苍白的脸,又道:“算了,我还是叫杨庭牧吧。”
冬日的天,暗得格外快,未到六点已经漆黑一片。
偌大的土楼像艘航行在海上沉默的古老大船,笼罩在一片橘黄色的灯光里。白色帷幔在凛冽寒风中飞舞,发出呜鸣。咚咚的锣鼓声中夹杂着一连串低沉的咒语声,似哀似泣。
一段段祭文,赞诵着他这一辈子的功劳艰辛,深夜赶回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儿孙们,跪拜堂前,落泪纷纷,此时不知心里是否有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