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房对于妙姝而言,就是世上最残忍的刑罚,丝毫没有欢愉可言。
他折磨她的时候,无疑也是在折磨自己。
每一次,楚胥都会问妙姝:“他也曾这样对你吗?”
妙姝表面看起来是个柔弱可怜之人,骨子里却比谁都要倔强,她反问:“你以为,我就不恨你吗?”
他将她从西周救了回来,却将她囚在这里,她就是他的奴隶,一生都逃不走。
楚胥掐着妙姝的脖子,死死地掐着,却在她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又松开。
不久后,楚胥就娶了正妻,一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嫡女。
楚胥故意在妙姝面前,显露他对正妻的宠爱,他极尽一切手段,去吸引她的注意。
妙姝对于这一切,都视若无睹、漠不关心。
她的心,已经冷了,活不过来了。
无论他怎样折磨她、欺辱她,她都无所谓了。
妙姝心想,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她背叛了对自己最好的姐姐,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报应,她罪有应得。
期间,妙姝偷偷写了一封信,求得一个出宫采办的太监,将信传进宫里。
她想去求得王琅的原谅。
王琅收到了信,她知道妙姝在楚胥府上,但她并没有因为这封信,而原谅妙姝。
背叛就是背叛,而且还是
来自亲人的双重背叛,这是一根深深扎在王琅心中的刺,即使她每日都活得光鲜亮丽,这根刺却使她难得安宁。
而楚沛一直在找寻妙姝的踪迹,他如今已经成为了皇帝,坐拥江山万里,唯独缺了心上人。
王琅将信毁得一干二净,不留半点痕迹,她没有告知楚沛,关于妙姝的下落。
当王琅和楚沛共枕而眠的时候,她听见他在梦里,一遍遍地唤着妙姝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叫过她。
他每次都是称她为“皇后”。
看似尊贵无上的称号,实则没有半分感情。
王琅认为,她只是楚沛的皇后,这个皇后,和前朝的文武百官,没有什么不同。
那她,就努力做好这个皇后罢了。
她无数次,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模样,从少年到中年,而至暮年。
他会和她共同探讨前朝的事情,比如哪个大臣贪污了灾款,该提携何人作为自己的心腹,如何铲除异党他愿意和她分享一切,除了情爱。
她总是能给出最正确的提议,帮助他稳定朝堂、坐稳皇位,却绝口不求宠爱。
王琅是温婉大气的,同样也是骄傲的。
凤冠就是一顶沉重的帽子,压在王琅的头上,盛誉之下,她要时刻保持自己身为皇后的仪容,一言一行皆不能出现差错。
可心里的那根刺呢?
王琅终究不是圣人,她也有人的七情欲、爱恨嗔痴。
不久后,妙姝有了身孕。
妙姝原以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可以缓解一下她和楚胥的关系。
其实,妙姝早已经试着遗忘楚沛、去接受楚胥。
可惜事与愿违。
楚胥得知妙姝有孕之后,反而越发暴怒。
他掐着她纤细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问:“你肚子里究竟是谁的种?”
她的解释,在他的怒火之下,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他不信她。
是啊,她这具不干净的身子,拿什么去让他相信她?
这一刻,楚胥击碎了妙姝心中所有对美好未来的幻想,她突然不想活下去了。
楚胥不让妙姝死,他要留着她,将她囚在这一方天地里。
而腹中这个孩子似乎格外坚强,平安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妙姝的身子已经很病弱了,她的眼神空洞,再无悲喜。
外界的一切,无论是楚胥的愤恨,还是后宅女人的争宠,妙姝什么都不关心、不在意了。
王琅感知到了什么,她瞒着所有人,半夜出宫,去了楚胥的府邸。
楚胥始终欠王琅一个人情,当初,他只身远赴西周、劫走妙姝一事,就是王琅提供了信息,是她事先告知他,妙姝被送去西周。
王琅是风尘仆仆而来,她对着楚胥道:
“妙姝呢?我要见她。”
这时,妙姝刚生下孩子。
王琅看见了,躺在床上瘦弱不堪的妙姝。
仅仅一年时间,妙姝的身上看不出半点灵动之气,宛若枯朽的树木。
妙姝这样唤着王琅,“姐姐”
王琅心情复杂,“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妙姝强撑着力气,跪在王琅面前,“姐姐肯原谅我了吗?”
王琅觉得,这一刻,原谅与否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妙姝抽泣不已:“在我此前十八年的岁月里,姐姐是唯一真心待我之人,是我错了”
王琅看见了妙姝身边的婴儿,她抱起婴儿。
这个婴儿,长得粉雕玉琢的,可偏偏就是不爱笑,也不哭,只是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张望着这个世界。
王琅问:“取名了吗?”
妙姝答:“单名一个‘玦’字,玉中之王的意思。”
王琅笑了笑,苗疆王室正统嫡出,名字才能从王,妙姝这一生的执念,也是于此吧。
妙姝:“姐姐,我知自己这一生大错特错,但我还是想求姐姐庇佑一下这个孩子,别告诉他,他的父亲厌憎他。”
王琅来时想过,她以为楚胥会待妙姝视若珍宝,可事实并非如此,短短一年时间,摧毁了妙姝身上所有的生气。
王琅应允,“好。”
“那么我想再求一个恩典,请姐姐给我一个解脱。”妙姝的脸上浮现无力的笑容,“杀了我。”
王琅给了妙姝一瓶毒药。
妙姝服毒自尽的时候,楚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王琅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妙姝的尸体,哭得像一个孩子。
楚胥疯了一般,对妙姝道:“你究竟是有多厌憎我,宁愿死也要离开?”
因为妙姝的死,楚胥无心其他事情。
王琅偷偷将楚玦送去了西周,一来,她担心这孩子留在楚胥身边活不下去;二来,她更担心楚沛会发现这个孩子。
后来,楚沛不知何时得知了妙姝的踪迹,知道她在楚胥的府里,但他不知妙姝的死讯。
而楚胥或许是疯了,他自欺欺人地认为妙姝没有死,只是病了,他一直认为她活着。
再后来,王琅已经习惯了自己皇后的身份,前朝后宫都夸赞她是举世无双的贤后。
直到丽贵妃入宫。
楚沛已经不年轻了,可他给了丽贵妃所有痴狂的爱恋,他给了她宠冠六宫的荣耀。
这一切,王琅不曾拥有过。
王琅曾问起楚沛为什么如此偏爱丽贵妃,他说在丽贵妃身上看见了几分熟悉的影子。
积累二十年的嫉恨,时刻啃噬着王琅的心脉。
王琅似乎忘记了,那一年的她,正是白衣纵马,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