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秧冷笑一声,自倒了一杯酒,幽幽道:“你不进来?怕我吃了你?”
却听得东方颀回答:“外头冰雪未化,庶民一身寒气,恐扑了亲王。”
顾秧听了,眉眼冷下来:“究竟是怕寒气扑了我,还是你不肯见我?”
东方颀没有回答。
“你去见陛下,也是这样不肯露面,怕寒气扑了她?”
“滚过来!”顾秧怒道。
等了片刻,依旧不见东方颀从屏风后过来。
顾秧气得一拍桌子,抬手将桌上酒壶、杯盏、菜肴、果子通通打翻在地。
地毯厚实,杯盏菜碟落地后发出几声闷响,并未摔碎。
她起身撩开珠帘,绕过屏风,见东方颀依旧保持拜礼的姿势立在原地,心里越发来气。
“别在我这里装模作样,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见东方颀对她这样疏离,顾秧恨不能将顾浅咒死千百个来回。
而东方颀听了,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不卑不亢地说:“世事变幻无常,往事如过眼云烟不堪回首,如今事过境迁,庶民与亲王有云泥之别,不敢造次。”
“不堪回首?”
顾秧咬牙切齿,抬手捏住了东方颀下巴,逼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不敢造次?怎么,你如今有了妻房,要同我一刀两断?”
她穿一身银丝绣孔雀纹墨色长袍,袍袖宽大,衣领低开,云鬓散开一半垂在胸前,妩媚勾人。
东方颀扫了一眼,不仅没生出旁的心思,反而愈加防备。
昔日的苦楚历历在目,父母的叮嘱言犹在耳。
陛下可以看在兄长的份上原谅他一次,绝不会原谅第二次。
他已经让东方家落到如此田地,断不会再任意妄为拖着全家人去死。
“亲王说笑了,您身份贵重,岂是庶民能高攀?”东方颀语调平静,态度恭敬,“若说一刀两断,也该是亲王嫌弃庶民没了利用价值而弃如敝履。”
顾秧眸子微眯,松了手质问道:“你是在怪我利用你?”
东方颀一揖:“庶民不敢。”
顾秧冷笑一声:“东方颀,我看你是苦头吃多了,脑子不记事了吧?明明是互惠互利的事,还约好了事成之后……”
“亲王慎言!”
东方颀打断她,后退一步道:“当日我一叶障目,随你入局,好在未铸成大错。如今蒙陛下开恩得以全身而退,已是万幸。望亲王知晓,我早已不是宫中皇夫,也没有半分利用价值!”
“万幸?哈哈哈哈哈!”顾秧笑得花枝乱颤,眼眶红红有些骇人,“你觉得万幸?”
“……是啊,你给她下了六年毒,她都没杀你,于你而言确是万幸!可是东方颀——”
她敛了笑容,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她不杀你,难道真的是心里有你吗?若是心里有你,怎么会将你贬为庶人,还给你赐婚呢?你想过没有啊!”
东方颀没有接话。
顾秧所说,他早就想到了,他曾有大把的时间琢磨这些。
“啧……还不是看在东方无极的面上,你们家才保住了。我不一样,你现在沦为庶民,又娶了别家女,我依旧……”
“亲王,时候不早了。”东方颀再退一步,朝她一揖,“庶民家中事务繁杂,需要尽快回去料理,就不耽搁亲王安歇!”
说着,连辞别的拜礼都没做,转身打开门大步走了。
顾秧话未说完,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久久不语。
外头的风夹着寒气吹进来,吹得顾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主簿候在走廊尽头,见东方颀走了,忙过来伺候。
他抬手欲关门,被顾秧制止。
“叫他们过来伺候。”顾秧道。
主簿领命去叫面首班子。
顾秧站在寒风里,头发让风吹得凌乱。
良久。
她轻笑一声,喃喃道:
“我本是好意提醒,叫你年关待在家中不要出门,你却不领情……罢了,若你命中有此浩劫,也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