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仍在继续,有了更多被赦免的人,其他玩家虽然还是会紧张,但也不至于不敢站在那个天平旁接受审判。
随着越来越多的玩家走出那扇门,如何从这里离开也成了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将他们带上来的鹿黎他们自然也要负责把他们带回去,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出去的资格。
这事就落到了已经通过了审判的陆案和其他队员身上。
希雅看着这没什么危险的审判现场,有点想出去帮忙,但鹿黎还在这里,他又有点不放心。
而且,她垂眸看着鹿黎悄悄牵住她的那只手,觉得他似乎没那么想让她离开。
犹豫了一下,希雅还是决定先等鹿黎通过了,然后再出去。
往常一定会让她先去做正事的鹿黎这回没有开口,他只是将牵着人的手收紧了一点,默认了让她留下来陪着自己。
从刚才那番试探过后就一直在走神的楚云谦被夜鸦忽然聒噪的声音稍微拉回了一些注意力。
他先是看到鹿黎和希雅那莫名粘糊的气氛,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楚云谦总觉得鹿黎看希雅的眼神有一点奇怪。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想通那种感觉是什么,鹿黎和希雅就被夜鸦吸引去了注意力。
楚云谦只好暂时将那一点怪异压下,也去看突然兴奋起来的夜鸦。
只见它居高临下地对着站在天平旁的玩家高声宣布:
[很遗憾,您并没有通过审判,将要受到惩罚。]
这还得这么多人里第一个被惩罚的玩家,因为之前那么多人都通关了,下意识就忘记了还有惩罚的玩家陡然惊醒。
在玩家们的认知里,系统的惩罚就意味着死亡,他们刚被泼了一盆冷水,还处于错愕的状态中。
夜鸦不再平板、变得激昂的宣告声降下,众人下意识去看那个即将被惩罚的玩家。
他们并没有看到一个瑟瑟发抖、满面惶恐的人。
台上的男人衣着得体,明明被宣判了要被惩罚,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
相反,他脸上尽是狂喜,双手正在半空划动,像是要将什么东西往自己怀里扒。
男人脸上的笑没有半分勉强,他此刻露出毫不掩饰的狂喜,双眼更是贪婪地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空气,仿佛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而他触手可及。
这样怪异的场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玩家心里毛毛的。
总觉得要是那个状若疯癫的男人能被允许发出声音,此时的审判庭内应该会灌满他癫狂的笑声。
当所有人都猜测这个男人之所以变成这样,可能是因为惩罚的作用。
虽然悲惨程度比不上他们脑补的直接被抹杀。
但如果惩罚是会让人陷入癫狂,往后余生都要用这种精神状态度过,那比被直接抹杀也好不了多少。
然而,这只是他们的猜测,真正的惩罚并非他们猜测的那样会让人陷入疯狂。
它降临得悄无声息,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因为男人的怪状而感到有些心理不适的玩家只见那个人忽然从狂喜转为极度的痛苦。
他没有任何征兆地倒在地上,双手大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倒在地上的躯体痉挛扭曲。
即使没有发出惨叫也能让人感受到他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衣着得体、举止从容的正常人先是变成一个疯子,接着又突然失去所有尊严在地上狼狈挣扎,他甚至喊不出一声求救的声音。
同为人类的玩家们不禁感觉脊背发寒,他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性命也像那个男人一样被别人掌控着,也许下一个变成那个样子的就是他们……
有人看不下去那个男人越来越过分的自残行为,几个人自发上前去摁住他,试图阻止他继续击打自己的头部。
希雅也冲了上去,想要一手刀劈晕那个人。
鹿黎没有阻止她,楚云谦侧目,他又看见了那种古怪的眼神。
不过他依旧没有能深究,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鹿黎收起不自觉外露的情绪,向他扫过来一眼,似在问他有什么看法?
对于那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怪异表现,楚云谦倒是猜测到了几分。
估计在被惩罚前,那家伙就已经陷入了某种幻觉,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对此,他倒是没有什么看法,人类生来就注定会与各种利益纠缠。
一时鬼迷心窍的人大有人在,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出淤泥而不染,因为贪婪而陷入疯狂的案例太多了,实在没有什么好评价的。
楚云谦将目光转到那个被几个人用力摁住的男人身上,他虽然被禁锢住了肢体、躯干,杜绝了他继续自残的可能。
但他的痛苦并没有因此消失,无声的惨叫让按住他的人心惊肉跳。
固定住他头部的希雅看着他眼中紧缩又骤然放大的瞳孔,她觉得自己似乎也在被痛苦侵袭,也在无声呐喊。
所有人被迫围观着一个人的挣扎,没有人能向他伸出援手,他们只能看着,就像在看未来的自己。
良久,在所有人的煎熬中,那个男人平静了下来。
很突然,就像他突然倒在地上时一样让人没有任何防备。
而且,更怪异的是,这个人从痛苦中解脱后,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对着按住他的人点点头,示意他们松开自己。
然后他从容站起,也不整理自己身上因自残还在流血的伤口,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一般径直朝着门口走。
奇怪的男人没有回应任何人的呼唤,也没有回应任何人打量的眼神,他像是完全不在意他们,如同一只不会说话的冷漠木偶。
楚云谦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站着的地方很靠前,能清晰地看到在男人撑着地站起来时,他裸露的手腕上只有被他自己抓出来的血痕和伤口,并没有纹身。
在男人神情麻木的路过他时,楚云谦伸手精准的抓住了他。
那个人没有反抗,也没有看他,更没有露出疑惑、反感之类的表情。
他任由楚云谦扯住他的手,却没因此停住脚步,而是机械地往门的方向走去。
楚云谦翻看了一下他的手腕,确认了他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没有玩家登录系统的纹身。
见他那种傀儡一样的表现,楚云谦没有试图和他说话,而是放开了他,任由他像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
他觉得,那个人大概是被剥夺了所有情绪。
不单是常规的激发负面情绪、使用那些装置抽取痛苦。
楚云谦觉得,他所有情绪都被夺走了,换种说法,他感觉那个人的灵魂都被剥夺了,整个人现在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
这种剥夺人类情绪的方式更直接,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这种被完全剥夺的情绪大概不会用作供养‘邪神’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