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从额角的伤口缓缓流下,姚芯在一片漆黑的视野里几乎感觉到生命的流失。
完全陌生的痛苦体验,但理应出现的凄惨尖叫都被他紧紧咬住的唇舌吞咽了。他感觉到柯安远收回腿,在他身边缓缓蹲下,轻巧地逐根掰开他已经丧失力气的指尖,然后温柔地问他:“姚姚,疼吗?”
“我可以不让你那么疼,你是我的爱人,我那么爱你,我怎么舍得让你那么痛苦呢?”柯安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姚芯额前被鲜血濡湿的黑色发丝,用与他刚刚的可怕行径完全不同的语气诱哄着,“听我的话,配合我,我发誓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姚芯缓慢地转动着眼珠,失焦的瞳孔紧紧地盯着他,但他什么也没说。
柯安远感觉到无趣了,事实上姚芯的态度并不重要——当然了,要是姚芯能乖乖配合他能省不少事,他一早就说了,他不想对姚芯使用暴力。
就在他将要彻底从姚芯的手上拿回那个属于他的东西时,门口突然传来“咔哒”一声,是锁孔解开的声响,伴随着那扇门被人推开,属于屋外的巨大的光亮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眼睛,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警惕地发问:“什么……”
但门外的人没有给他说完整句话的机会,柯安远甚至来不及看清屋外的形势,便被一脚踹翻在地。
门口站着的工作人员对这眼前的一幕简直惊呆了——如果不是躺在地上的那人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了微弱的反应,她简直要以为他们的酒店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谋杀事件;而原先站在她身旁的那位西装革履面容严肃的先生,在门被打开的第一时间便冲了进去,他身上燃起的怒火使他看上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她清楚地看见那双高档皮鞋踩在了那个赤裸上身的男人肩上,将后者踹倒出去。
“赶紧去报警。”但专业的工作素养让她迅速反应过来,她先是低声而快速地吩咐身旁被吓傻的小姑娘去报警,随后自己拿出手机,拨通了120的电话。
接起电话时,她怜悯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人身上。
柯安远感到自己的肩膀传来剧痛,他向后倒在房间的地毯上,手肘向后撑起自己的身子,他怒吼着:“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私闯住客房间,我要报……”
他威胁的话语被紧随而来的一拳打回了肚子里。
程湛只打了柯安远一拳。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拳一脚是远远不够的,在他看清房里的一切时,他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许多可怕的想法——但现在最要紧的事不是这些。他用余光看见姚芯被酒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扶坐起来,便站起身来。
他背光而立,微微垂下头俯视着被他打翻在地捂着脸颊痛呼的男人,面上是与刚刚狠厉的一拳截然不同的冷静,“原来你真的回国了。”
柯安远不敢置信地瞪视着面前这个冷漠而傲慢的男人——是的,傲慢,他死死地盯着那张陌生而模糊的脸,刚刚的盛怒已经迅速从上面消失了。面前这个男人堪称优雅地,用刚刚揍过自己的拳头抚平了西装的褶皱,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用冰冷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他。
这让他感到莫大的被冒犯的耻辱,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不像是一个人,而是在看什么角落里的垃圾,或是粘在他鞋底的污泥。
他在这样的视线下无处遁形,内心深处的卑劣像冬眠的蛇骤然被翻出来,他浑身僵硬,谩骂无从出声——因为刚刚的那一拳让他的脸颊迅速肿了起来,于是他只能忍不住地向依旧被黑暗笼罩的房间内缩去。
男人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然后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像老鼠一样在阴暗处躲躲藏藏的生活很适合你。”
柯安远呆滞地靠着床脚,直到他看见那个男人转身,在姚芯面前蹲下,并做出一个怀抱的动作,而后者在他的怀里剧烈地发抖,紧接着,他看到姚芯抬起手,把那个摄像头放在了对方的手里——
巨大的恐慌使他大叫起来,但很快,屋外的那些保安鱼贯而入,不由分说地按住了他。
程湛半跪在姚芯身边,双臂有些颤抖地抱住他软绵绵的上半身。他能感觉到姚芯在发抖,呼吸急促。他嗅到了泪水的味道。无助的恐惧源源不断地伴随着姚芯的眼泪冒出来,掉落在他肩头,蒸发在空气中。
“没事了,没事了。”程湛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靴子已经落地了,尽管这几乎将他的心痛苦地击碎,他仍然选择抱住姚芯,低声安抚他,“别怕,不用怕……我在这里。”
程湛的怀抱太温暖了,那股他熟悉的、淡淡的香味包裹着他,姚芯感到自己冰冷的身体在渐渐回温,安全感笼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