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整部电影讲了什么,到最后钱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屏幕上流转的画面在他眼里只如同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对电影的兴趣比不上对姚芯的万分之一。
谁知道他也会有这么一天,心里那头沉寂了二十几年的鹿在将要奔三的年纪抖擞了精神,对着阴差阳错下成为他同事的落魄小少爷一通乱撞。
毕竟在此之前钱垣也想不到,会有一个人让他觉得比奶猫时期的百元还可爱,比简洁明了的工作表格还让人心动。
姚芯看得很认真。钱垣并没有出声打扰他,也没有试图做出什么肢体动作好与姚芯靠得更近。他只是规矩地坐着,眼神时不时从银幕上转向身旁的姚芯。
影厅很黑,钱垣也只有现在才能借着黑暗的掩护,仔细地描摹姚芯侧脸的轮廓。
从额头上蓬松的发丝,到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屏幕上明明灭灭的光辉倒映在他琥珀的眼底。他看得相当投入,一颦一笑都与电影里的主角共情,眼底的一切也随之变换着,时而盛满瑰丽的玫粉色海岸,时而闪烁着划破夜幕的银白色流星。
电影演到末尾,分手的女主角坐在台阶上失声痛哭,姚芯也跟着哭,钱垣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两个人的指节轻轻接触,那边抽泣着传来一声谢谢。
影片结束,灯光大亮,不少人还坐在那里擦眼泪,倒是姚芯吸吸鼻子,主动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他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钱垣体贴地捞起他遗忘在座位上的围巾,跟着他走了出去。
刚踏出影厅,姚芯便忍不住开口了。
钱垣以为他刚看得那么投入,大概是要对这部电影一顿猛夸,没想到张口就是一连串吐槽,从男女主演技槽到特效布景,末了还要踩一脚导演的审美低下……
“……枉我期待这么久。”
他的喋喋不休在走出电影院大门时被钱垣为自己围上的围巾给打断了。
钱垣从头到尾都是神色平静的,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在这时才停下脚步,两手轻轻摁住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原地,将一直搭在自己臂弯上的围巾展开,细心地围在他的脖子上。
姚芯一直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此时见钱垣俯身凑过来,眼眸微垂,透过低垂着的睫毛能看清他眼中的认真,仿佛是在完成一件神圣而严肃的事情。质地柔软舒适的围巾被一圈圈绕上自己的脖颈,对方的手指时而轻微蹭过他侧脸的皮肤,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钱垣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好像丝毫不觉得为对方围上围巾、自己俯身凑近的姿势是多么暧昧,姚芯却因此卡了壳,忘记了自己原先想说的话。
对于电影情节的点评、主角感情的理解等等,这一切在他脑海中交错盘旋,他张了张口,最终却吐出一句与这些毫不相干的话。
他小声说:“你换香水了?”
也许是跨年夜的气氛使然,也许是从钱垣身上透露出的独特气息与当下的微雪过于契合,他被这股氤氲奇妙的暗香包裹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出这句询问。
钱垣此刻身上的味道,不同于在工位时闻到的与白纸油墨混合在一起时的单调空白,也不同于那次他前往对方家中与烟火气交融的复杂难辨,他好像是初次闻到对方,但实在难以将其具象化为某一确切的事物,那是乌木与佛手柑、包裹着糖衣的苦药、冰块融化于白水,属于他面前这个男人。属于他离开家与公司的两点一线,属于他更加私人、更加亲密的一面。
他不想自作多情地去想这独一份的香味是否是钱垣为他专门准备,他不敢去想,就像他不敢再去深究钱垣约他在今晚出门的意图。
但钱垣“嗯”了一声,像是无端印证了他的猜测。
围巾最后被他打了一个松松的结,钱垣伸手整理一下,随后自然地道:“去吃点东西吧?”
跨年夜每一家餐厅都人满为患,幸亏钱垣提前预定,不然也许一晚上剩下的时间都要被耗费在排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