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昨在后视镜注意到,主动帮她把车窗降下一点。
微风忽然吹进来,阮赴今有些疑惑地看过去,纪怀昨解释:“看你有点不舒服,晕车吗?”
阮赴今微怔,而后摇摇头:“不,我就是……没休息好,有点犯困。”
这个解释是说给纪怀昨,也是说给自己的。
会觉得闷,无精打采,应该就是昨晚没睡好,毕竟心里头压着这么大的事,她确实没法很快就入睡。
虽然她开导了纪怀昨,但事情的落实也许不会像说的那么容易。
车子停在医院楼下,三人一齐进了病房。
商奶奶床前有一个正在陪护的老邻居,见她们三个过来,主动问:“你们是来找老商吗?”
商奶奶也转过来,瞧见这三个人的时候也是纳闷儿:“小纪,小阮,你们这是?”
柳溪融主动上前自我介绍:“商奶奶,我是小昨的朋友,今天来是打算帮您解决麻烦的。”
阮赴今:好,见了一面吃了一顿饭的时间,就从自己的朋友变成纪怀昨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瞪纪怀昨一眼,事实上也的确这么做了,然后心里的闷明显好了不少。
纪怀昨:……瞪我干什么?
商奶奶听她说“解决麻烦”,顿时明白了:“那个,姑娘,你们快坐下说话。”
柳溪融这人健谈,不愧是做律师的,不但能极快和别人拉近关系,也能迅速获得老年人的信任。
她将已经了解到的和商奶奶对了一遍,又叫商奶奶在已有的框架上补充,完全避免了老年人容易遗漏细节的可能,专业能力十分强悍。
纪怀昨看得发愣,而后小声和阮赴今说:“你这朋友也很可靠。”
阮赴今顿住——“也”很可靠,那她的意思是,自己很可靠,朋友才也很可靠吗?
嗯,彻底没有不爽了。
整理完所有细节,柳溪融出了个主意。
“现在您自身的事可以解决,政府对您这样的身份会给予很大的帮扶,养老也不成问题,热河有烈士遗属的供养院,医院这边也会有补贴。现在我想针对的是您的孙女这方面。”
她的话术半是专业半是通俗,有信服力的同时不乏通俗易懂。
商奶奶完全听明白,点点头:“您说。”
“我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将孩子的父亲以虐待儿童罪告上法庭,虽然做出这个决定会很不容易,但是有两个好处。一来,父亲短期内不会再有机会接触孩子,打扰您的生活。二来,父亲失去抚养能力,孩子也能方便寄养或者送去福利机构。”
商奶奶闻言陷入犹豫,将儿子亲手送进监狱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可如果不这样,自己养老也好,孙女上学也好,那个畜生不会放过她们。
从这半年多次去学校骚扰,和房产证转交他人就能看得出,他不会轻易悔改,也不会有所收敛。
柳溪融见她犹豫,加大劝说力度:“同样,这件事对您儿子也并非百害无一利。他现在债务满身,追债的人迟早会找到他,到时候他面对那些追债的人可不像监狱劳改那么轻松。”
商奶奶被说动:“那……要判几年?”
柳溪融:“要看情节轻重,虐待儿童罪一般是二到七年,如果孩子本身并未受到巨大伤害,那多半都是两年左右。”
两年,能换孙女安稳,或许也能让他洗心革面。
商奶奶沉吟许久,痛定思痛,最终一咬牙答应:“好!我告他!”
柳溪融点点头:“那好,我会即刻前去取证。”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柳溪融看向纪怀昨:“医疗和养老的问题,会在开庭之前落实,到时候有消息了我发你微信。”
纪怀昨感激地看着她,柳溪融却又道:“但是小女孩的去向还是要考虑,如果送去福利机构,那里边的孩子受教育机会不均等,或许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去处。”
纪怀昨若有所思:“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之后也会给你答复。”
柳溪融点点头,拉住阮赴今的手臂:“那我先回去了,要顺利开庭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可以明天再回去,明天下午吧,我需要尽快得到孩子的验伤报告。免得到时候孩子身上的伤痕减轻了,那就白挨了一顿打。”
纪怀昨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和我弟弟联系,最迟明天下午交给你。”
“好,那我们热河见。”柳溪融说完,朝纪怀昨眨了下眼睛,然后上车离开。
纪怀昨站在原地目送,再次感慨:“你朋友真的挺厉害的,应该是个很好的律师。”
阮赴今看着她收不回眼的样子,忽然莫名其妙冲口而出:“那我呢?”
纪怀昨一愣,思考她的问题,但阮赴今已经回过神,察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
“你也很好。”纪怀昨得出结论,“我昨天还觉得,能和你做朋友真是幸运的事。”
阮赴今顿了几秒:“……是吗?”
尾音上扬,愉悦的心情难以忽略。
纪怀昨十分肯定:“当然,我真的有这么想。”
阮赴今被冷落了半天的心情忽然得以好转,她没注意到这样的变化,只顾着快乐。
“好,那我们去政府那边吧,早点把医疗补贴申请下来。”
纪怀昨点点头,她喜欢这种不用自己张罗,只需要按着另一个人的提示走,就能有条不紊解决困局的感觉。
而阮赴今的条理清晰,认真仔细,无疑是最适合做纪怀昨的引路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