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刺的细微疼痛伴随着窜至全身的酥麻,长谣皱着眉头,身形一晃。
“路小姐当心。”舞女已经站了起来,再没有方才害怕至极发抖的模样,声音轻柔,搀着路长谣往外走。
被点了穴道,路长谣发不了声音,身体又没力气,索性放弃挣扎。
她倒要看看,为了她冒险假意行刺皇帝,到底是谁想害她?
画舫行至河流中间,此时外面调派了另一艘船来转移众人,长谣被扶着走出,眼看就要到另一艘船上,后面突然一声厉喝。
“站住!”
青寻长剑刺穿了舞女的琵琶骨,长谣没了支撑往下一倒,那舞女却在最后一刻朝她胸口击出一掌。
“噗通”!
四面八方的水纷涌而来,长谣屏住气息。
她水性极好,曾经领百人截断敌军水运粮草。伏在水中很久,只靠空心芦苇换气,夜里冒出来爬上敌军的船,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但此时,她不
能动弹不能呼救,第一次感觉无能无力,也是第一次感觉水的恐怖。
因为不能动,长谣胸腹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一串气泡从她鼻腔和嘴角溢出。从刚掉入水中还能看见黑色的船底,到现在满目暗色,长谣有点想笑。
堂堂大秦少帅路长谣,难道要溺水身亡?
空气太少,她开始头晕目眩,隐隐约约看到有一团黑影靠近,那人伸手拉住了她,解开了她的穴道。
路长谣没有时间多想,狠狠吻住了来人的嘴,贪婪的吸取他口中弥足珍贵的空气。
魏峥一愣,却没有推开,渡给了长谣一点气息,双臂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二人浮出水面,魏峥立即用袖子把怀里的人遮住,将她抱起来,快步向岸边自己的马车走去。
身边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魏峥面色阴沉,湿透的玄色长袍把路长谣掩了个严严实实。
一进马车,魏峥伸手解开长谣的腰带,把她腹中积水按压出来,搭上了她的手腕。
魏峥抿唇,一双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徐院正和他说起路长谣内力全无时,他心中是万分震惊的。
毕竟路长谣不是普通女子,是在战场上杀敌,手中一杆银枪饮无数鲜血的大秦少帅。没有了内力,她就是没有武器的士兵。总兵府掌三军大权,在军中地位非同凡响。路长谣本人也是独领鸣风军,若是她没有内力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暗中对这位女帅下手。
朝堂局势紧张,越少人知道此事越好,所以他才命徐院正改了药方,对外只说路少帅断了一只胳膊。
但现在,路长谣的脉象……不仅恢复了内力,体内两股力量雄厚,横冲直撞,经脉却是由内自行封闭。
魏峥师承长孙行云,按着辈分路长谣得叫他一声师叔,二人武功师从一脉,魏峥当下便把路长谣扶起,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输给她。
路长谣此时的状况,一如他当年。
长孙行云病逝前,一身内力也是尽数传给
了魏峥。但这股白来的内力几年都安安稳稳的沉在他的丹田内,没有一丝动静。
直到西境战场上他受了重伤,那一夜冰火交加,生不如死。而那时他身边没有同宗同源的师兄弟,谁都不敢冒险输自己的内力给他。
要知道松山剑门内功心法霸道,向来排斥异己,若非师出同门,妄输内力不但救不了人,反而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
旁人恐怕没机会知道融合内力的痛苦,魏峥却是切身体会。
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青越!”自回西京,魏峥从未有今日这样的心情。他向来恣意惯了,即便朝堂之上,有他坐镇,料定魏冀也暂时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是头一次,有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内,让他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今日刺客的目标是魏昭,结果竟然是冲着路长谣来的。魏峥低头看了一眼长谣沉静的面容,冷声吩咐掀了车帘进来的青越。
“安全护送皇上回宫,余下的舞女全部押回掌镜司审讯。另外通知出去,路长谣被刺客误伤落水,旧伤复发,随摄政王入宫医治,不得有除此之外的任何消息传出去。”
青越忍不住偷偷抬眼,便见平日衣冠整洁的男人衣衫湿透,束发凌乱,颇为狼狈。
可能他自己并未察觉,但他手臂轻揽的姿势,像极了那只西域狸猫刚送来府中,不安分不给人抱总想着溜走,他抱着怕伤了又怕跑了的样子。
“属下明白!”青越低头,应声离去。
魏峥于医术并不精通,只得吩咐青寻驾车赶去宫里召徐院正。
路长谣昏迷不醒,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汗,魏峥拉过一边干净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父帅,父帅!”路长谣突然出声,语气满是惶恐不安。
魏峥轻叹,伸手覆在她紧皱的眉眼上。
他看她唇瓣微动,似在什么,但唇形又与“父帅”二字不同,不由得俯身凑近去细听。
“沈焕,沈焕……”
这回换做魏峥皱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