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看她,“何出此问?染染,是不是东秦对于你来说就是陌生的?那么你又是用了多少时日融入了东秦?还是说,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融入过?”
本来是她问他,结果她
却成了被问的那个人。不过她也不抗拒,而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其实我算是融入了的,否则我不会心甘情愿让自己只身于权力中心,更不会主动建立起今生阁。包括白家的这档子事,如果我只想做为一个旁观者,我根本管都不会管,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呢?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了烦恼,因为融入,才有了烦恼。”
听她说有烦恼,君慕凛却显得很高兴,“有烦恼好,有烦恼说明你在乎,否则就像你说的,东秦是好是坏,我们这些人是生是死,都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做一个旁观者,过清静的生活就好,何苦大半夜的跟我到这里来吹海风。”他又往近挪了挪,“话又说回来,染染,你冷不冷?你要是冷的话我这就送你回去。”
她看看天色,夜还沉着,便摇了头,“不冷,在这里待会儿也好,也算是欣赏兰城夜色。”
其实古时哪有什么夜色,有明月的夜晚还能赏赏月亮,像这样的阴天,四处都是黑漆漆的,仰面躺着都看不到半颗星,又哪来的景。到是因为在海边,可以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显得没有那么无聊。
“这里对你来说是陌生的地方吧!”他想起她曾对他说过的话,“你说过,你不是真正的白家二小姐,而是占用了这具身体,占用了这个身份。真正的白家二小姐已经死了,死在回京的路上,就是我被迫在温泉水里养伤那次。”
她点头,“是啊,这一晃整整一年了,也到了白家二小姐的祭日。你说我若给她过个祭日,是不是有点儿犯忌讳?毕竟我还活着呢,哪有活人给自己办祭日的。”
“那就不办。”他告诉她,“白家二小姐也算是以另外一种
方式活了过来,她若有灵,会感激你,至少你替她报了仇,也把她的身份活出了一个全新的模样。”
她没再作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话:“我不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能让她满意,但至少我知道她虽然不甘心就那么死,可却也没有多大的盼望继续活下去。白家相当于在一年之前就杀死了那个女儿,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报应。君慕凛——”她侧过脸去看他,两人离得有点近,咫尺而已。
白鹤染不得不承认,每一次与他对视,自己都会被那双紫色的眼睛深深吸引进去。就好像那双眼睛有魔力一般,让人一旦对视上就很难移开视线。
她不得不暗自庆幸,幸而这个人是她的未婚夫,幸而她与他两情相悦心心相通,否则这人若是落了别人的手,自己还这般被他吸引,就不是好事了。
“染染。”他很无奈,“你叫了我,却又不说话,只这么盯盯地看着我,这让我很紧张。染染,你是要同我说话,还是要对我做些什么?没事,只要你说,我都配合便是。”
“无耻。”她笑骂了一句,“我只是想和你说,别害怕,我是人不是鬼,就算曾经做过鬼,如此也已经转世为人。只是经历离奇了些,过往的生存环境也复杂了些,且有许多事情是超出你的知识范畴之外的,所以才一直没有对你讲。刚刚与你说起融入这个话题,其实我早就已经融入了这里,毕竟上一世人生过得并不尽如人意,所以对于老天爷这场安排,我是心怀感激的。只是虽然融入,却又孤单,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所有的人和事都太陌生了。”
“但是你现在不孤单了不是吗?”他露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
,“以前我以为有我陪着,你就不会孤单。后来你总提起那位姓凤的皇后,我渐渐就明白,你所谓的孤单并不是身边有没有相爱的人,而是你希望有一个人能够陪着你一起闲聊过去,你是希望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够找到那么一两个……”他在心里斟酌用词,“恩,老乡,就是老乡。”
她觉得老乡这个词用得甚妙,忍不住夸赞他:“总结精准到位,果然是当朝太子。”
他苦笑,“是不是太子跟这个没关系,我只是下了功夫去分析你,去琢磨你,渐渐地便琢磨出你所谓的孤独究竟是什么。起初我很担心,因为我怕你找不到你的老乡,我怕你就这么孤独一辈子。直到他们说大年夜那位姓凤的皇后出现了,染染,我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握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染染,你真正的家乡是在哪里?”
她看着他,笑颜如花,“你终于肯开口问我了,君慕凛,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我这件事情,我组织语言准备跟你坦白,组织了快一年,只等你这一问。”
这一晚,从夜幕深深到东方泛白,她与他讲起二十一世纪,与他讲起五脉世家起起落落,讲起前世白家种种过往,也讲起她们五姐妹惺惺相惜彼此扶植。
她说起时空穿越,也说起借尸还魂,说起自己脑子里同时存有两世白鹤染的记忆,也说起她一身血脉缘自白家万千年一次的返祖盛况。
前世今生说到最后,又落回这一世人生。她一边说一边笑,“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楚是这一世的我去上一世走了一遭,还是上一世的我来这一世多活一生。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轮回吧!既然老天爷有如此安排,便不可辜负。君慕凛,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