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在华夏民间,又称这天为破五。这天诸多禁忌,过了初五,诸事可为。
庚寅月,戊子日,宜祭祀,宜开光,宜祈福,宜出行。
凌晨五点,台北一处关帝庙前,数百名服饰各异的洪门弟子各请三炷香,对着关二爷祭拜。几百米外,是宝岛的安保人员在维持秩序,不让其他民众接近此地。
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是丁三爷,一脸憔悴却不遮掩眼中的精干。他朗声道:“一结红门二结兄,当天盟誓表真情。长沙湾口连天近,渡过乌龙见太平。铜铁成桥兄弟过,桥心望见绿杨城。松柏桃李分左右,忠节红花结义亭。忠义堂前兄弟坐,城中点起百万兵。”
“礼毕。”原本执礼的东阁陈八两此时却不在,于是执礼人成了另一位从海外赶来的洪门前辈。
众人敬完香,入庙互叙谱谊。许多多年不见的老兄弟相见已经是古稀、甚至是杖朝、耄耋之年。
很多前辈见了丁三爷,都说:“小三子也老了不少。”在他们的眼中,丁三爷还是当初那个小娃娃一般。丁三爷此时忧心忡忡,没有心情跟人叙旧。
几名宝岛的洪门老者见到从大陆来的同乡,打探故乡消息。听完之后不断拭泪,为可能再见不到自己的亲人而悲伤,为不能在老父母膝下尽孝而哀叹,为不能在老父母坟前祭拜而悲戚。他们年少离家,多年流转,许多年过去,却再也没有回过大陆。
乡音不改,物是人非。
却也有年轻的后辈,见到之后互相说着各自的风光,引来一阵阵羡慕与惊叹。
不多时,关帝庙后的广场上传来备仪的钟声。众人纷纷向广场那边走去。
各自按照桌签入座,丁三爷受委托而主持大会。按照流程,三爷说了一些洪门今后大概发展方向,以及各地捐赠总会的额度维持与往年相当。整个恳亲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再没人察觉的角落里,苏布冬盯着台上。他现在换了一身侍者的衣服,为与会者添茶倒水。
叶五哥早早便消失不见,说让苏布冬自己便宜行事。现在敌明我暗,苏布冬还不想早早暴露自己。
陈八两昨天去找他那位旧交,却一直没有回来,苏布冬便清楚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但是对于地下世界颇为陌生的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破局。
直到他看见了另外一个人——高顺。
高顺坐在最后排,正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人闲聊。于是苏布冬过去添水的时候,“不小心”将水倒在了高顺腿上。
高顺刚想张口怒骂,但是抬头一看是苏布冬,连忙将三字经憋回了自己口中。苏布冬连连道歉,说要带高顺去换一身干净衣服。
高顺登时会意,随着苏布冬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高顺锤了苏布冬胸口一下,大笑说道:“苏兄弟,你没事可太好了。”
苏布冬表情严肃道:“见到双叶她们了?”
高顺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说道:“昨夜我们撬开了那个青帮杂碎的嘴,知道了青帮正打算请人用金龙之纹身坐上洪门大爷之位。孙神机让我今天跟过来,看他们是否还有其他谋划。他推测现场有人带着家伙,让我不要冲动。”
苏布冬点头说道:“不冲动是对的,不过几百号人,要避免无辜洪门弟兄被波及。而只凭我们两个人无法更逼他们交出家伙。孙神机和双叶呢?”
“老孙今天照看双叶,今天这事我居中帷幄便罢,来了也起不到太大作用,毕竟这里不是我们的地头。反而是林老哥召集了些弟兄,不过被那帮安保人员拦在外面了。有办法让他们进来就好了。”高顺也是有些愁。
“你们打探到是谁在背后筹划此事了吗?”苏布冬问道。
“青帮的郑万勤,今天他也被邀请来这里观礼了。”高顺说道。
苏布冬记起郑万勤正是自己上次在香江入洪门时的那个观礼者,没想到这次他又参加了。于是提议让高顺换上自己的侍者衣服,故技重施,引郑万勤来这地方。
高顺一点便透,利索地跟苏布冬换了衣服。不过苏布冬的衣服穿在高顺身上显得有些紧。他鼓鼓的肌肉透过短布衫暴露了出来。
苏布冬忍住笑,将开水壶递给他,高顺按苏布冬指的位置,在第二排发现了郑万勤的位置,于是笨手笨脚的过去倒水。“不小心”将开水撒了郑万勤一裤子,“大惊失色”的高顺连忙道歉,带着郑万勤去换干净裤子。若不是高顺长的憨厚莽撞,疑心极重的郑万勤还不会跟他走。
刚走到一个拐角,郑万勤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一个柱子上。嘴中被一块破布捂住,然后他看见了高顺的袜子少了一只,恶心袭来,但是却无法吐出来。挣扎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我叫苏布冬,我知道了你要干的好事,所以我决定跟你好好聊聊。”苏布冬微笑道。
…………
流程到了倒数第二项,坐在主席台上的丁三爷一直在等待事情出现转机,但是那个转机却一直没有出现。他看了一眼第一排的桌签,曹老四被当成了人质,陈八两的座位也是空着的,说明八两也被拘禁了起来。
当他宣布完洪门金龙之后,他有可能真的会成为洪门的罪人,而他也将失去利用价值,很有可能跟曹老四与陈八两一起被灭口。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道:“众所周知,我洪门圣堂堂主之位一直空缺,今天我便代表洪门提议重立洪门圣堂,选洪门弟兄为白扇入主圣堂。”
底下洪门弟子大哗。
有老者起身问道:“小三子,我洪门圣堂为客卿之位,当几十年前苏降龙远渡东瀛后,此位一直空缺至今,你说重开圣堂,总堂知晓此事吗?”
丁三爷淡淡说道:“张老哥,总堂是知道的,便是我们客卿人选,张老哥也是熟悉的,便是那苏降龙的孙子,苏布冬。”
前排那些老人莫不是一阵唏嘘。有年轻之人听闻苏降龙之名,一头雾水,纷纷向人打听这苏降龙是何方神圣。知情人只说了一句:“我洪门英雄气,苏降龙一肩挑之。”此话一出,众人不由想象这苏降龙竟是何等英雄气概,令人神往不已。更是令总堂几十年来一直空悬圣堂客卿之位,等待他的继任之人。
那张老哥说了一句:“那我没问题了,他现在人在哪里,我倒要看看苏降龙的孙子是龙还是狗熊!”
丁三爷朝金疯子使了一个眼色,那金疯子听到他要上场,便依照丁三爷提前叮嘱过他的,冒充那苏布冬上台。
但是这金疯子一上台,底下的人却难掩失望之色。一来这金疯子长期沾染犯罪,神色萎靡,双眼无神;二来他全无武人那魁梧身姿,五短身材,更像是岣嵝着的白发小丑。台下一阵嘘声。
丁三爷虚压了一下台下的嘘声,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兄弟有异议尽可以现在提出来。”丁三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