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阅历是如何增加的?
每个人的方式都不同,但有一点相通,那就是见人!
为何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此类人每日见到的人多不胜数,每个人的言行习惯都不同,神色不同,神色之下的内心世界不经意便会流露出来……
就如同卖油翁一样,唯手熟尔!
见过了各形各色的人,见多了喜怒哀乐,生老病死苦,只需一眼,便能大致看出你的底细来。随后看人下菜碟,乃至于趁机挖坑埋人等事儿屡见不鲜。
杨招娣的顾客多是妇人,妇人们平日里在家忙碌侍奉公婆,照顾一家子,买菜便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进了菜场,见到熟识的人便要拉着说许久,这不是她们喜欢说话,而是平日里在家闷的心慌。
但一个见识不多的妇人哪来那么多话题?最终难免转为八卦。
两个相熟的妇人在菜场相见,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最新的八卦上。
“说是那位广宁伯原来是个恶人。”
“什么恶人?”
“说是贩卖妇孺。”
“拐子?”
“对,就是拐子。”
“那……那可是伯爷啊!怎地会是拐子?”
“伯爷?说是广宁伯府传承了几代人,一代比一代没出息,外面看着富贵堂皇,内里早就空了。为了挣钱,那些人什么不敢做!”
“竟然是拐子?我的天!那……那长威伯……”
“长威伯便是知晓了广宁伯的恶行,怒不可遏,便一刀斩了他的脚。”
两个妇人在不远处嘀咕,杨招娣只是看了一眼,见传八卦的妇人一边说话,一边目光转动看着周遭,就赶紧垂眸。
这人是故意的!
杨招娣每日见到许多妇人,一眼就看出此人的来历。
挎着竹篮的胳膊一看就不是经常买菜的……不习惯挎竹篮,故而竹篮不时下滑,滑到手腕处了这才猛地抬手。
假!
隔壁摊子的老头儿意味深长的道:“这京师越发热闹了。”
杨招娣说:“热闹不热闹的,和咱们没关系。”
“徐小子不就在新安巷,没关系?今日四处都在说那位伯爷的坏话,说他什么……偷陛下的威权,当街差点杀了广宁伯。这如今风向竟然转了。热闹,热闹呐!”
杨招娣想到前日徐渭来说的话:最近帮我盯着些,看看那些妇人喜欢说什么。
联想到今日反转的舆论,杨招娣心想,难道又开打了?
在徐渭的口中,儒家是十恶不赦的,杨招娣有次忍不住问他:你也是读书人。
徐渭的回答很讨打:我读书花钱了。
我花钱读书,这是买卖,也就是说,我花钱和儒家买了学问,大家钱货两讫,概不相欠。
杨招娣被这番话惊的瞠目结舌,觉着这厮真是离经叛道到了极致。
“来了不是。”老头儿笑嘻嘻的道。
徐渭急匆匆的来了,杨招娣有些不自在的问:“怎地来了?”
昨日徐渭才来过,还给杨招娣带了吃的……你这探班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徐渭低声道:“有事儿。”
杨招娣问:“可是外面那些传言?”
徐渭点头,“这里传话最方便,我来瞅瞅。对了,可有吃的?”
“你没吃饭?”
“吃了,不过觉着没你做的好吃。”
“我从家中带了饭菜……”
“给我。”
对于女人来说,辛辛苦苦做顿饭,希望得到的回报是肯定。
最好的回报是……
徐渭端着大碗,蹲在肉摊子侧面,吃的大开大合,路过的妇人不禁侧目,有人惊叹,“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吃饭怎地像是饿鬼投胎。”
按杨招娣的性子,定然是要为徐渭辩驳一番,等妇人看向她时,杨招娣笑了,“是啊!真像。”
“真香!”徐渭赞道,埋首大碗中无法自拔,耳朵却竖着,在听周围的声音。
“……不是吧!那广宁伯可是做了不少好事?”
“他做了啥好事?”
“每年冬季施粥舍药的可没少做。”
“那是打赌,去年他和别人打赌,看谁家的粥棚来的人多,赌了五万钱。”
“你……”
“那些钱哪来的?都是他做拐子挣来的。京师周边每年走失许多女子和孩童,都是这等畜生干的好事。”
“你可有证据?”
“你难道还不知,锦衣卫都把广宁伯府抄了。当街把那些罪证大声诵读……广宁伯府除去拐卖妇孺之外,还开青楼。知晓那些青楼女子来自于何处了吗?”
“这个畜生,该死!”
“长威伯那叫做一个嫉恶如仇,得知此事后,便忍不住去寻广宁伯,二人争执,长威伯大怒,当场拔刀……”
“就算是违律,也不该他来杀人吧?”
“杀人?长威伯纵横沙场从未败过,他若是要杀广宁伯那等纨绔,岂会失手?”
“是了,长威伯可有杀神之名,据闻他的刀法传承自墨家,一旦舞动长刀,那叫做威风八面,暗无天日,呼风唤雨……”
“长威伯斩了广宁伯的脚,那些权贵便忍不住了,纷纷上奏疏弹劾。知晓为何吗?”
“为何?”
“那些权贵干的坏事儿太多,担心长威伯接着寻他们的麻烦。”
“这叫做啥……兔死狐悲!”
“我就说今日怎地有那么多人说长威伯的坏话,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