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余晖,如血残红。
古城的街道上,一辆自东南方向而来的马车,匆匆碾压过被夕阳染成了暗红色的石板路,无暇顾盼街边的店铺。
夕阳渐渐西沉,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整座洛阳古城被夜色笼罩之时,这辆马车也停在了再来客栈的正门口。
“夫人,地方到嘞!”
只听那赶车的马夫一声吆喝,随见一美艳至极的孕妇掀起车帘,自车厢中悠然步出,一边从袖中掏出几两碎银,笑吟吟地送入车夫掌中。
“有劳大叔,这些闲钱就不用找了。”
孕妇笑的时候嘴角同时浮现两个小酒窝,直叫那车夫看的痴了。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车夫愣了半晌才收起银两,心里则想着这位夫人生的沉鱼落雁,又出手大方,想来必是这洛阳城中哪位大人物的妻妾。
——这位大人物真是心大,竟放心如此一位美艳的怀胎夫人孤身在外,独自租车上路。
念及此处,车夫又深感怪异——他这一路行来,竟对这美妇完全生不出半点歹念。
其实哪怕这车夫真的生出些许歹念,也不会真的付诸行动——事实上,只要是个正常男人见到这眼前美妇,第一个想到的事物都是床。
这是男人难以压抑的本能,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念想。
可是正因为这些正常的男人还是正常的人,所以他们不会真的会把美妇虏到床上。
这就是人和兽的区别。
面对欲望的诱惑,人的理性会告诉他有所为、有所不为,至于那些尽情纵欲、不顾他人死活之人实与禽兽无异。
是以,这车夫虽然一路上对这美妇谦谦有礼,却依然感到奇怪自己怎么连半点非分之想都没有生出。
——难道我老了?
——还是因为她是个孕妇?
返程的路上,车夫依然没有想通这个问题,殊不知是他的求生本能抑制住了他的欲念。
车夫潜意识中的直觉,早已察觉到这美妇绝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危险人物——为了生存,它已压制了车夫一路。
直到那一人一车彻底消失于街道上的黑暗中后,美妇才面色渐沉,急身走向身后的客栈。
奇怪的是明明夕阳才落下不久,此时也正是用饭的时候,可再来客栈却是正门紧闭,门上竟然还挂了一块“今日歇业”的招牌。
“笃、笃!”
“笃!”
“笃、笃、笃!”
美妇轻轻叩门三次,每一次叩门之间都带着一种固定的频率,然后便听“吱”地一声,两扇正门间多了一条恰好可放一人通过的门缝。
美妇没有犹疑,只是她双脚才过门槛,两扇木门便是再次闭起,接着又见门后闪出一瘦一胖两道身影,齐齐拜于美妇身前。
“参见大小姐!”
无需多言,这瘦胖二人自然便是二掌柜夫妇,而他们口中的大小姐当然只能是小幽。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面朝空荡荡的客栈,小幽的脸色可谓难看至极,“我在路上收到过小袁通过灰鸽送来的密信,他们到现在还没来么?”
“是……”
二掌柜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又是一脸难色地瞥向身后的楼梯,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人似的。
楼梯后有什么人?
只有一个人。
袁润方。
“大嫂!”
在客栈苦守五日的袁润方,如今真是一副双目血红、面颊凹陷的模样,仿佛五日不曾睡眠。
似袁润方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要他在这小小客栈一连憋上五天还真不是容易的事,若非小幽在前往洛阳的路上回信明言不可轻举妄动,只怕袁润方早已杀入蔡园一探究竟。
见袁润方如此模样,小幽也知他这些时日必不好过,当即宽慰道:“莫急,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咱们从长计议便是。”
二掌柜笑了一声,指向厅堂中央的一满桌丰盛酒菜说道:“大小姐所言极是,只不过大小姐如今身体不便,一路赶至洛阳,想来难免疲累,属下已备好酒菜,只等大小姐前来动筷。”
“你倒是有心了,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饿的眼前发黑。”
小幽一边笑着入座,一边以筷子敲了敲碗:“你们三人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要我一个女儿家吃完这一桌菜么?”
二掌柜动容道:“以属下的身份,怎配与大小姐同席?”
小幽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为我效力多久了?”
二掌柜正色道:“不瞒大小姐,乃至今日,属下已在大小姐麾下效命八年四个月十三天。”
小幽又问道:“你觉得我这主上如何?”
二掌柜很是认真地答道:“这世上绝无第二个如大小姐这般英明睿智、体恤下属、平易近人的主上!”
小幽点了点头:“你真的觉得我平易近人?”
二掌柜道:“属下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小幽嫣然道:“你若是真的觉得我平易近人,便该依言入座的,对么?”
“对,太对了!”
二掌柜夫妇哈哈一笑,也不再矫情,而入座之前仍不忘为小幽与袁润方各自斟满一杯酒。
甫一入座,二掌柜便端起身前酒杯,恭声道:“大小姐,属下先行敬您一杯,以为洗尘。”
“不急。”
小幽轻摆柔荑,一双妙目轻凝袁润方,说道:“洛阳城里的情况,我已在路上通过你的书信知晓,心中自有定数。
只不过,在我说出自己的结论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
袁润方微微一怔,旋即说道:“不瞒大嫂,自我踏入这再来客栈、见过小刘之后,就觉得此趟洛阳之行处处透着古怪。”
小幽似笑非笑道:“怪在何处?”
“那可就多了!”
袁润方一拍大腿,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也是精光一闪:“夏大哥六人的失踪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