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夹杂在类似摩擦什么发出的“沙沙”声中,宁玉的确听见沈氏说了一句“跟我过来”,可至此便就再无人声,直到后面,甚至连那“沙沙”声都听不到了,耳中恢复彻底的安静,如此又过了一会儿,终是不得不再次面对一个事实。
诚然,宁玉原先曾一度希冀,这个忽然出现的超凡听力会如故事套路那般成为赋予自己的“金手指”。
如今看来,应该不可能是了,就算听力真的有所提升,恐怕也是有距离要求的,而这会儿沈氏和海棠所在的位置,想来比刚才说话的地方还要更远许多。
不过,宁玉的注意力很快便从听觉问题上转移开去,比起声音,她现在反倒注意起一个气味,书画墨汁的。
刚刚坐在厅里跟沈氏说话时,她其实就已闻见了,只当时想着另一侧便是书画间,也无门扇隔挡,白天她又一直要求开窗,空气流动中把一些味道带到厅里,也说得过去。
但此时自己所在位置和书画间的距离,可不单单是所谓的一门之隔,而是要经过一个前厅、跨过一扇门、走过一段通路,最后掀开重重床幔,才能到达的。
偏生这个气味,此时竟比刚刚在外头闻见的还更浓烈。
而这个气味,宁玉却也很快反应过来,这还是最近一次用过的那一块墨,当时自己甚至差点儿还闹了个笑话。
彼时因着婉儿的娘亲送来那一方砚,便想着拿来一试,于是又让海棠把墨块都取来一看,原是凭着感觉挑了一块,不想在发现她是要用墨时,海棠却疑惑反问:“小姐怎的把它用在这上面?不是您自己说的,这新砚尚不熟悉,囫囵用墨,却怕毁了?”
此时,海棠话音犹在耳畔,那丝丝木香也愈发浓烈,一点点沁入鼻息之时,只觉雾蒙蒙的视野犹如摊开的生宣,有墨落下,悄无声息,眨眼间却已慢慢洇开,点点成片,竟是生生洇出画面来,都不用细看,那一处处熟悉的地方、一样样熟悉的物件,都是过往生活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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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姥爷的关系,她接触书法的时间很早,古今名家字帖研习过不少,作为必备工具的笔墨纸砚,她很清楚,但凡讲究,便会如同搜罗古董那般,好的贵的稀有的,可谓上不封顶,于她一个普通人来说,还真讲究不起。因而,也就只把书法当成一项爱好,闲来无事涂写一番。
但讲究不起,不代表不感兴趣。
恰恰相反,她还是会留意,会了解各个时期关联产出的文化作品。
这也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踏足原主拥有的书画间时,她是无比雀跃的。
也正是在逐渐熟悉原主生活节奏的过程中,宁玉更加感受到为什么后世都说,湮灭在历史长河里的好东西不计其数。
于后世的人们,稍加搜索,便可以轻易得到一份详实的记录,但悲伤的是,许多时候,也就仅仅只是记录,那一行行静静躺着的文字,哪有眼前这种触手可及来得激动人心。
这书画间,一页纸,一方砚,一支笔,一块墨,纵然叫不出名号,弄不清来头,但一提笔,一着墨,难得的就是难得的,感受好坏,有时就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