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第三年,珵美得到了去台湾的交流机会。
暮春的台北笼罩在绵绵烟雨中,珵美攥着珍珠手包站在福华饭店旋转门前,蕾丝伞面上的雨珠正沿着金线刺绣的紫藤花纹簌簌滚落。她望着玻璃倒影里自己鬓边微湿的卷发,忽听得身后传来瓷盏碎裂的脆响——这声音如此熟悉,恍若那年他在课堂失手打翻青瓷笔洗时,惊起满室紫藤花的颤栗。
";珵美?";子礼的嗓音带着七分惊诧三分痛楚,西装袖口沾染的龙井茶渍正沿着腕表蔓延,仿佛时光在琥珀色茶汤里晕开的年轮。她转身时十八支水晶吊灯骤然亮起,千万颗棱镜折射的光斑落在他眉骨旧疤上——那是大四跨年夜她跌下舞台时,他徒手抓住灯架被铁片划伤的印记。
他向前半步的皮鞋碾碎地砖倒影里的紫藤花瓣,珵美嗅到雪松尾调的古龙水混着龙井涩香。这气息让她想起毕业典礼那日,他捧着她最爱的碧潭飘雪站在礼堂后排,而父亲正强行将她塞进开往纽约的轿车。此刻他眼底翻涌的岂止是三年离殇?分明是揉碎了星光的太平洋在咆哮。
";你以为逃到华尔街就能抹去我们的《长恨歌》吗?";子礼的指尖划过珵美腕间cartier手镯,冰凉的铂金圈住当年他亲手系上的红丝绳。她突然瞥见邻桌女子无名指上的tiffany六爪钻戒,那锐利的光芒刺得她踉跄后退,打翻侍应生托盘中盛着洛神花茶的骨瓷杯。
子礼突然拽着她冲进露台,暴雨瞬间浇透Armani高定西装与Valentino红裙。他抵着她颤抖的肩胛骨低吼:";知道这三年我怎么过的吗?在你们家收购的每间画廊当策展人,就盼着哪天你会来看莫奈的《睡莲》!";雷声碾过他嘶哑的尾音时,珵美才发现他西服内袋露出半截泛黄的纸——竟是当年她夹在《红楼梦》里给他的情书。
子礼突然单膝跪进积水,从浸透的西装掏出天鹅绒盒子。不是钻戒,而是枚缠着红丝绳的羊脂玉环,玉璧内侧錾刻着极小的篆文:";吾曾见敦煌飞天执此环,千年风沙不蚀其心;今以此环囚卿三世,纵使令尊熔了纽约金库,也化不开这昆仑山雪魄。";
当饭店经理带着保安冲过来时,珵美已把玉环套上无名指。她抓起香槟塔最顶端的黑桃A,将琥珀色酒液淋在两人交握的手上:";1982年的酩悦,可比我爸保险柜的现金芬芳多了!";子礼笑着吻去她睫毛上的雨珠,远处101大楼的霓虹刺破雨幕,恍若当年迎新晚会那树永不凋零的樱花。
次日《联合报》社会版头条写着:";寒门策展人雨夜求婚千金,傅氏集团股票暴跌14%";。而两位主角正在故宫博物院仓库,对着刚捐赠的宋代玉雕合卺杯研究如何把交杯酒喝出琼瑶剧的凄美效果。子礼突然贴在她耳畔道:";其实那晚打碎的龙井茶盏,是我提前三个月找莺歌老师傅订制的。";
嫁给我吧,从此以后,为我一人洗手做羹汤,让你幸福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久
直到世界末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