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梁相有交情？”落款的名字正是当今的百官之首，尚书左仆射梁子胥。
卿言在皇后身边做宫女，梁子胥已经替代容寂成为尚书台新任的最高长官，她当然知道梁相的名字。
“我与他同为庶族出身，同在弘文馆做过北门学士，是我提拔他进尚书台。”明面上容寂是替皇帝选拔人才，然而实际上这个人才同时也是容寂看中的。
他们文书上交流的内容都与朝政有关，与梁子胥通信，皇帝有任何政治上的意图，容寂比朝中的文武百官还要先得到消息。
卿言唇瓣闭合，神情渐渐凝重，朝容寂望去。
“你……与梁相暗中联系，是想做什么？”卿言震骇文书的内容，这份文书若被皇帝看到，容寂和梁子胥都是死罪！
时机即将成熟，容寂不欲再隐瞒她。
他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问她，“当日我问言儿觉得太子和肃王谁更适合继承大统，言儿说都不合适，倘若有第三人选，这个人是我，言儿觉得如何？”
卿言先是错愕，继而双瞳收缩，不敢置信。
她与容寂相识五年，做了将近一年半的夫妻，偶尔容寂向她表露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甚至她猜测过他会与肃王一同谋反，怀疑过天玄门不止是个江湖门派，而是对皇帝有反心，但容寂面上的所有行为又都在维护皇帝，她以为他只是心里对皇帝有不满，不会在行动上去谋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卿言低声喃喃。
“一直，从我存在于世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为了将来有一日谋逆。”从他有记忆起，仇恨的阴翳就笼罩在他的头顶。
卿言从小听爹爹讲忠君爱国，乍然听到有人谋逆皇帝本能的心惊，尤其有不臣之心的这人还是容寂，她的夫君，缓了片刻她才平静下来。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卿言有极大的疑惑不解。
“言儿还记得我说梅敬臣一家引狼入室，惨遭灭门吗？”容寂轻嘲继续道：“应顺五年，魏明帝亲下河南道，途径曹州南华县，住在县令家中，梅敬臣就是当时的县令。”
引狼入室，惨遭灭门，怀了灭门元凶的孩子，生下容寂。
卿言回忆起曾跟容寂一起去河南道灭除蝗灾，当地有位老者无意中提到二十多年前皇帝到过南华县，住在县官大人的家中，皇帝走后不久，那位县官大人家中失火，全家葬身火海……
思路一下贯通，卿言震撼到失语，房中冰冷到极点，她全身汗毛竖立。
“梅敬臣不是你的父亲，杀梅家全家的是皇帝，那你的生父是……”
“言儿猜的没错。”终究是他的生父拿她的生父当棋子，冤死了她唯一的爹爹，容寂不敢确定她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的生父是她的杀父仇人，而她给杀父仇人的儿子生下了一个孩子。
静默良久，容寂以为她终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心生后悔把真相告诉她。
“言儿……”容寂把她抱进怀里，害怕失去她，“对不起言儿。”
卿言从这一声对不起中找回理智，一如她以往的观点，容寂又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冤死她爹爹的又不是容寂，他竟……是皇帝的儿子，没做过一天的皇子，为什么要替皇帝承担她的怨恨。
“皇帝知道你的存在，还想杀了你，所以对你千防万防？”卿言这才明白离开上京之前，容寂就隐晦告诉了她，他的生父家业大到他暂时撼动不了，知道他的存在，他的生父没打算认他，还想除掉他这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