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为羡觉得心中充满了暖意。
其实,他一开始去打仗,是有赌气的成分在的。可是现在瞧见这个场面,心中只能说充满了温暖。
原来这些东西,真的是有意义的。
这时间,比情爱更重的东西,多的多。
孙清茹倚着新砌的汉白玉栏杆,看河灯载着海棠花顺流而下。对岸突然传来琵琶声,竟是教坊司的乐姬在排演新曲。
“陛下有旨,今夜河灯钱从内帑支取!”
小太监敲着铜锣喊,“凌王妃说每盏灯供碗长明油,给冤魂引路”
周为羡将写着“徐舟山”的纸船投入水中,忽见下游飘来盏琉璃灯。
灯芯竟是罕见的南海鲛烛,照得灯上墨字纤毫毕现——“罪臣徐舟山跪谢万民”。
“定是哪个书生写的反话。”
孙清茹轻笑,却见更多灯船聚来,将琉璃灯撞得东倒西歪。百姓们笑骂着“晦气东西”,把写着“敦贼“的纸船统统戳沉。
夜里姜清染扶着孕肚听外头更鼓,忽见豆蔻举着信笺蹦进来:“王爷来信说,平潭岛渔娘们新织了批鲛绡,要给小世子做襁褓呢!”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安然笑着展开礼单,“你瞧这南海珍珠特意注着‘’给孙夫人镶簪子用’,周世子求了半个月都没讨到的东珠”
檐角铁马忽然叮咚作响,混着远处飘来的《太平令》。
姜清染推开茜纱窗,满城灯火如星子落进护城河,映得凌王生祠前的功德碑泛起温柔的金光。
皇宫中。
凌王甲胄未卸,玄铁护腕叩在青玉砖上:“儿臣给母妃请安。”
兰妃指尖掐断瓶中白梅眼圈红了有红,可是头却不肯低下一分:
“平潭岛的风沙,倒把你磨出几分人样。”
“托母妃的福。”
凌王抬眼,铠甲上的冰晶簌簌而落,“若非您那封‘儿臣顽劣,当受严惩,无颜求情’的手书,儿臣也学不会凿冰捕鱼。”
兰妃猛地摔碎茶盏:
“放肆!本宫生你养你十几载,是让你在这里跟本宫别脾气么!”
碎瓷溅到凌王战靴边,他跪下,随后弯腰拾起最大那片,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眼圈也是红的:
“儿臣不敢。母妃可知平潭岛的陶土有多糙?儿臣烧了三百窑,才凑出套像样的茶具。
母亲,平潭岛,日子有多难过,您可知?”
“你是在怨本宫?”
兰妃扯断腕间佛珠,眼神之中充满狠厉:
“当年若不为我姐姐敦亲王妃你可知,我没有选择。”
凌王冷笑一声,说道:
“没有选择?您大可以告诉圣上,圣上定能护住我们!何况哪怕您真的不愿那又如何?敦亲王妃本来就同敦亲王关系深厚,哪怕没有您的助力,她也不会被为难!所谓没有选择,不过是您助纣为虐的借口罢了!”
“母妃,儿臣六岁跌进冰湖那次,”
凌王继续说道,虽然跪着,可是眼神却看着兰妃娘娘狠厉得很,只余下两分柔情。
“您抱着我在雪地里跑了两里路。”
他摩挲着瓷片锋利的边缘,“如今想来,那竟是母妃最后一次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