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距离“攀岩失踪事件”过去没多久,连喻枝黏随野黏得紧,生怕随野一个不留神,又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所以在听说随野报名参加那场沙漠拉力锦标赛的时候,他软磨硬泡缠了随野好几天,又再三保证不会添麻烦,才堪堪获得随野首肯。
连喻枝对赛车是真没兴趣,但为了随野,他在比赛前一连通了好几个宵,来恶补了一大堆相关知识。
他发誓,他上学背书都没有那种刻苦劲儿。
一辆赛车需要配备两个人,一名主车手,一名副车手,领航员的责任通常是落到副车手的头上。
选手们抵达场地后,有一天的准备时间。
赛道横穿整个沙漠,很长,路况也颇为复杂。
绘制完赛道地图后,连喻枝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倒是随野还精神奕奕,像是习惯了这种高强度运动。
整个赛程下来需要两到三天,如果一个人来开的话,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肯定都吃不消。
连喻枝便自告奋勇,说他来开前半程。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点数的,前半段地势比较平坦,没有流沙跟大风,容错率高。
至于穿过戈壁滩的后半段就交给随野。
随野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开的车是随野一手改装的。
虽然连喻枝在比赛前上手过几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参加赛车比赛,太紧张。
置身于周遭一架又一架引擎的喧嚣下,连喻枝在过弯的时候出错了好几次,还差点在下坡的时候,把整辆车都侧翻过去。
好好的车被他开得歪歪扭扭,随野实在看不过去,便提前跟他“换班”。
连喻枝自知理亏,唯唯诺诺坐在副驾上,拿着路书给随野指路。
随野的车技跟他的长相完全成反比。
没表情的时候,眉压着眼,那张脸总会不自觉流露出点凶狠之意,带着尚未被驯服的野性。
所以连喻枝很自然而然地以为他开车的风格也是那种狂野不羁的。
实际上,随野开起车来,出乎意料得沉静。
比起他三步一小颠,五步一大刹,随野开得又快又平稳,哪怕车子一直在提速,但坐在副驾上的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哪怕已经落后许多,却丝毫不见急色,冷静地驾驶着车辆,越过一个又一个惊险的路况。
都说认真时候的人最具有吸引力。
连喻枝不得不承认,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随野简直帅气得要命,让人挪不开眼的那种。
坐在车窗洒进来的日光下,连喻枝看到细小的尘埃在随野周身飞舞。
视线紧锁在前方的路面之上,流畅的下颌线,挺翘的鼻,蓬松的睫毛…整个人都好看得不像话,好像在发光一样。
他们从白天开到晚上,车速慢慢降下,驶上一段平路。
见到随野眉宇间的疲色,连喻枝就主动提出让他来开,随野去休息,为第二天的赛程养精蓄锐。
随野同意了。
两人交换座位,随野躺在副驾驶上,阖目休息。
夜晚的沙漠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或许是远离人类社会,这里的夜空干净得不像话,一条星带从这头盘踞到那头,熠熠生辉,缓慢流淌。
连喻枝的手握着方向盘,余光却时不时飘向副驾上的随野,他半个身子都落朦胧的星光里,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
许是氛围太好,又或是白天激烈比赛残留下来的情绪作祟。
鬼使神差得,连喻枝单手控制住方向盘,解开安全带,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随野鼻尖——
做完这个动作,他的大脑倏地发烫起来。
猛地意识到吻一个男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做贼心虚似的往后退开了一点,但心脏却控制不住跳得飞快,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很急促。
可能是因为白天耗费了太多精力,随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这个吻反而成了独属于连喻枝的小秘密。
那时候的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做出亲吻同\/性的动作,但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天晚上,不对,应该是在更早之前,他就对随野有了难以言表的情愫。
后来两个人是怎么越走越远呢?
是因为随野察觉到他的心思,并且不愿意接受吗?
可喜欢又不是夏天的热冬天的冷,不是疼痛不是难过,不是忍一忍,捱一捱,就会消失的东西。
跟随野相处的时间越长,那份感情不减反增,仿佛身体里烧起的一把火,炙烤着他的神经。
连喻枝从往日中回过神,扭头看了眼窗外。
夜色沉寂,没有一颗星子。
他垂眸,掩去那双金灿灿的瞳孔。
随野,你最好真的是被人绑架了。
如果是主动消失的,那就别被我抓到。
不然……
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