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一世之行，清月婚约
陆行与玄灵落到了曾经的天行宗宗门大殿上，要不是玄灵确认方位，别人肯定认不出来。
这里别说大殿，连一根石柱，一块瓦片都没有，只有一片连绵的玉米地，间或种着一些大豆、桑叶，远处有一个村庄，晚归的农人路过时多看一眼陆行两人。
“天行宗已不在了。”
玄灵的话平淡得不像是描述她曾经加入过的宗门。
也许她已看开。
陆行拿出轮回镜，问她道：“玄灵，你这镜子应该能寻找到天行宗留下的痕迹吧”
“你想看吗”走在他身边的玄灵，转头望向他问。
“你不想再看一眼吗”
陆行想起她三师妹在山洞里留下的字迹。
玄灵展颜笑起来：“师兄，天行宗是玄灵的执念，如今回到这里，我也就放下了。”
陆行主动去握住她的手，与清月的手稍有不同，她的手似乎是因为常年练剑，指节纤细有力。
玄灵看了他好一会，才移开视线，脸色微红，看了看四周：“师兄，今晚……我们住哪”
陆行笑起来，“如果是清月，她肯定不在乎这些，随便住哪都行。”
玄灵拿剑的右手抬起，捂嘴笑着：“即使是我们一次次转世，清月的性子也是最怪的那一个，可又是她有大造化，遇见了师兄你。”顿了下，她说：“偶尔我们也会想，与前世的我们分隔的清月，究竟是不是我们”
“我后来倒是想通了，既然清月感受到的一切都回馈给我，那她就是我”
玄灵朝他嫣然笑道。
陆行看着她的脸，玄灵很漂亮，脸蛋是尖下巴的瓜子脸，唇瓣小巧嫣红，道袍与钿相结合，让她干净利落的女剑修气质多了少许魅惑。
玄灵含笑低头，轻唤一声：“师兄，你还没回答师妹的问题：今晚我们住哪还是在野外吗”
一个还字，表面她也是清月。
陆行看了看四周，手指向远处：“我们进村里，看能不能找户人家住下，晚上你给我说天行宗的事。”
“依师兄之意进村去寻一户人家住下。”玄灵笑道。
两人说话并不避着周围人，一个路过的庄稼汉忍不住上前来，以不太熟练的揖礼鞠躬，结结巴巴的问：“二位仙长，小人李大贵叨扰了。”
玄灵并不意外，先前就注意到他一直看着，笑意敛去，朝他说道：“你家中可有多余房屋借我与师兄住一晚，明日我们走时会给你些许好处。”
李大贵面露狂喜之色，连连作揖，毕恭毕敬的请玄灵与陆行前往村中他家。
明明是陆行二人去借住他家，却好像是李大贵请二人前去一样。
但陆行知道，这一幕在修仙界再正常不过，如果玄灵有礼貌的问，反而会让李大贵受到惊吓。
三人朝村子走去，一路上李大贵都不敢再开口。
陆行问他：“你这村子叫什么什么时候搬来的听说过天行宗吗”
李大贵忙又行礼，才回答道：“小人这村子叫大桂村，因村头有一株起死回生的桂树而得名，村子大概五百户人，李姓是几百年前搬来这的，原先村子的张姓出了个神仙，大部分张姓都搬走了，后来不知怎么没再回来，慢慢就只有我们李姓了！”
陆行听懂了他的话，张姓中有个人拜入仙门，张姓因此飞黄腾达，不知是修仙失败还是忘了祖地——大概是前者，张姓就在大桂村消失了。
李大贵没听过天行宗，他只知道城里有个宗门叫杏堂，村子里有钱的人家生出孩子后，五六岁时就会送去杏堂测灵根。
“我李贵要是也生出孩子，我就是吃糠咽菜，怎么也要送他到杏堂测一测灵根！”
李大贵黝黑的脸上涨红，梗着脖子说。
陆行奇怪的问：“你不是叫李大贵吗”
“这个……我爹娘是这样叫我，但我觉得不大好听，就跟我爹商量，以后我大名叫李贵！”
说到改名的事，他脸上有些得意。
果然，凡人在修仙者面前的唯唯诺诺是假的，他们平时的性格不这样。
陆行没再多问，和玄灵一起来到村口，果然看到一株巨大的桂树。
“此树已成妖。”
玄灵一眼看出来。
李贵吓了一跳，但没敢多问。
“成妖”陆行遇到过的妖类不多。
“不是什么大事，天地万物机缘巧合之下，都有开启灵智，吸纳灵气修行的机会。”玄灵看了看这株桂树，似乎有话要说的，但最终没说出来。
似乎是知道有修者来了，这株巨大桂树的枝叶轻轻摆动，仿佛被风吹过一样。
陆行问李贵：“你说它起死回生过”
“回仙长，村里是这样传的，据说当年城里有人想来买它种到自家后院里，价钱谈妥了，也派人来将它挖起来，可移到城里不到一个月就枯死，反而是村子里留下的一点根须，又逐渐长了回来！”
李贵敬畏的看着这株成妖的桂树，原先他不信这个传闻的，但现在信了。
“根须都能长出桂树，真神奇。”
陆行感叹一句，便与玄灵跟着李贵去了他家。
李贵家里只有三口人，他，他娘，他媳妇，一问才得知，李贵成婚十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这次撞了大运遇见陆行与玄灵，才鼓起勇气将两人请回家。
凡人的大事，在玄灵眼里不值一提，她掐指一算，就告诉他们道：“你二人是金寒水冷命格，不利子女，明日我再为你解决。”
夫妻两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陆行坐在干净的床铺上，开始听玄灵讲述天行宗曾经的过往。
玄灵出生时，正值天下大乱，她被父母带着逃难，父母死后她被人贩子捡走，任打任骂的养了几年，在玄灵七岁时将她卖到了一家青楼。
“我生前这些事是不记得的。”玄灵朝陆行笑道：“是死后结束这一世，才回想起儿时记忆。”
陆行握着她手，“后来呢”
“到了青楼我反而过得好一些，至少能吃饱饭了，开始跟着其他女孩一起学习琴棋书画，但学得都很浅，多是跟姐姐们学习怎么接客。”
玄灵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我没遇到我师姐，我会在接客前觉醒前世记忆，那时，我可能会离开青楼，也或者是就此结束这一世，我每次转世都如此定好。”
陆行知道，清月她的每一世都不会和男人结婚，这是她的底限，一旦遭受绑架，或迫不得已的时候，她就会拿回前世记忆。
觉醒后的仙子无人可挡，没人能再胁迫她。
至于爱上男人，则从未有过，比如玄灵，她虽遗忘记忆，但到底是仙子转世，她会避开与男人相爱。
直到清月这一世，她与陆行交换灵魂，去到了地球，与前世彻底断绝联系，成为真正的凡人。
“也就是说，你遇到师姐不是你前世定下的命运”陆行笑问她。
“当然不是，我有不少转世是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
“她们也在镜子中”
陆行看一眼轮回镜，里面没见过婴儿。
“不在的，只有印象深刻的转世身，才会在轮回镜中留下残影。如果我没遇到我师姐，玄灵这一世大概也不会留下残影。”
玄灵笑道。
换句话说，清月转世次数比想象的多出百倍，她必定有无数次当凡人的时候，平平无奇过完一生，没留下残影。
难怪轮回镜里的魂魄大多是美人，所谓红颜薄命
陆行笑了下，又好奇问：“你是怎么遇到师姐的”
“她出来历练，男扮女装！”
玄灵飞快答道，笑颜很是明媚灿烂，给陆行讲述当初的事情。
玄灵用了很长时间，回忆遇到师姐，脱离青楼，拜入师门，在师门逐渐长大的事情。
陆行听得出来，天行宗是一个和睦友爱的宗派，玄灵在那里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三十年，逐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结丹境弟子。
可惜，修仙界不太平，天行宗与邻近的九阳门冲突，当初将她带入师门的师姐，也在一次争斗中不幸遇难。
后来，玄灵成了天行宗大师姐，为师弟师妹们传道解惑，如果没有意外，她将成为天行宗掌门。
玄灵的声音越来越低，安静的夜晚内，只有陆行与她坐在床上，倾听她那一世的故事。
“……四长老被杀后，天行宗与九阳门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遗憾的是，对方请来了一位照虚境高人，将天行宗镇宗大阵破去。”
“不过，我也请来了一个人。”
玄灵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请来了我自己。”
陆行静静听着。
“在我战死后，我的前世记忆觉醒，玄灵一生所经历的，都融入到我前世中，不分彼此。”
“我没有杀光围攻天行宗的人，只是将那照虚境杀死，便离开了天行宗，结束这一世。”
仿佛是游戏落幕，觉醒记忆后，玄灵还是玄灵，但也不再只是玄灵。
房间内安静下来。
过了好久，陆行才回过神，看到窗外有阳光洒下，不知不觉已经听了一晚上玄灵所经历的事。
她了大半时间讲述在宗门时前三十年，后面的五十年，成为大师姐，抵抗九阳门，以及战死等事，她只说了少许。
陆行问：“玄灵，你为何觉醒记忆后就离开按我对清月的了解，你是不会有什么规矩的。”
玄灵还记得天行宗，她即使觉醒记忆，依旧会在乎天行宗的安危。
“没有规矩，是我想离开。”
玄灵摇头说道。
陆行还是感到奇怪，看向一旁的轮回镜，将它拿过来，问道：“你介意我看一下当初吗”
他问过了镜中仙子们，轮回镜能回溯三界内发生过的事。
“你想看就看吧，只是我看了会伤感，到时候陆师兄别笑话我才好。”玄灵低着头说道。
陆行“嗯”地一声，握住她的手，将轮回镜悬在面前。
镜中出现了玄灵身影，她身穿水墨色道袍，手中拿着拂尘，盘腿坐在蒲团上，面朝百余位师弟师妹，为他们讲解修行要门。
陆行仔细看着镜中玄灵，与此刻对比，那时候的她更有大师姐气度。
片刻后，画面一转，天崩地裂的景象陡然出现，护宗大阵摇摇欲坠，玄灵身化灵光，在各处奔走，驰援师弟师妹守住大阵。
阵法崩碎的那一刻，她被甩到一处山峰上，口中喷出鲜血，几次想站起身又摔倒到地上。
“玄灵——”
陆行紧握着玄灵的手，原来她不是没想到去救三师妹，而是已经受伤。
玄灵怔怔的看着轮回镜。
惨烈的厮杀令她再次陷入回忆中，直到有一位年轻剑修发现了她，一剑斩下，将她那一世斩杀。
轮回镜从她尸首上浮出，宝物灵光吸引了战场每一个人的目光！
玄灵变成了玄灵仙子，她失魂落魄的注视周围场景，轮回镜被她拿在手上，几次想要举起来。
“我那时候——”
玄灵似乎回忆起什么。
那位照虚境按耐不住，想上来抢夺，被她一指点死。
围攻天行宗的敌人终于退走，只留下一片废墟般的宗门。
陆行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画面：
玄灵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站在原地，直到残存的众人来到她面前。
一道道复杂的目光看向她。
“师姐……你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早些出手”
有一位师妹神情茫然的问她。
玄灵的手紧紧握住陆行，“我，我——”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说不出话来。
镜中的玄灵，却什么都没能说出。
她忽然变了副模样，冷漠的注视天行宗众人，随手将轮回镜举起，一道灰蒙蒙河流出现，笼罩了残破的天行宗。
“奈河”
陆行认出来，这是玄灵召唤出的黄泉。
黄泉水流过，死者复苏。
天行宗众人骇然失色，看向飞到天空的玄灵。
“唉。”
他们的大师姐，最后仅是长叹一声，再用镜子照了下宗门，留下一句话：“你们速速离开罢，我也走了。”
陆行知道，复苏天行宗的人不是玄灵，用镜子留下一道护宗阵法的才是她。
那时候的玄灵与现在一样，都充满了矛盾的心理。
镜子中的画面没有结束。
天行宗众人复活后，决定按玄灵说的，选择离开宗门，约定百年后再回来，随后就各自散去。
不久后，果然有人来探查，天行宗被翻了个底朝天，许多人的实力远超照虚境，一些天行宗弟子被带回来，描述当初的事。
渐渐地，天行宗被彻底废弃。
陆行能想象到宗门弟子们的遭遇：他们或被杀，或彻底躲藏起来，或被许诺好处，加入其他宗门，或忌惮天行宗异变，不敢再回来。
最后，轮回镜中的画面定格在一株小小的桂树上。
“嗯”
玄灵猛地抬头，死死注视那株桂树。
陆行也看过去，它从千年后天行宗废墟中长出，嫩绿的枝叶迎风招展。
桂树！
“我知道了……”
玄灵转头看向他，似乎很激动，可又急于说出来，告诉陆行听：“我当初用轮回镜照一下宗门，残留了一点道种，延续着天行宗的香火传承，直到今日我们回来，才见到了它！”
陆行脸色古怪：“真是村口的那株桂树！”
“是它！一定是它！”
玄灵站起身，又补充：“是不是它，我们将它开启灵智就知道了，陆师兄，我们快走！”
天行宗大师姐拉着陆行，手持宝剑，飞奔着出了村子。
天刚蒙蒙亮，晨光洒落在大地上，大桂村许多农人已经起来干农活，孩子们也起来了，喧嚣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