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桉接起电话,才没好气地片他一眼,一步步跟在后面边溜达边吃。
林佳佳在电话里告诉夏桉,唐冕给了新报价。
夏桉看看时间,瞬间就知道唐冕着急了。
不出意外,唐家在证监会的小官司已经火烧眉毛。
他让林佳佳稍等两分钟。
挂断后,马上打给张春敏,问对方唐家这两天出了什么事。
张春敏了解得不多,但跟夏桉讲了一个最新消息。
唐天行刚刚被120送医院去了。
“要挂”
张春敏说:“不知道,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夏桉合目思索。
据他线报,唐天行两个月来已经三次进医院了。
如果这节骨眼老头子死掉,唐冕未必能一下子接手唐天行十几年来的全部人脉。
专案组势必加速调查,以图吞了这口肥肉。
证监会也不敢再冒险让唐氏集团顺利上市洗白。
唐冕的急,急在明面上。
怪不得一次提价五百万,这是摆明了告诉林佳佳,你狮子大开口可以,但要有个度。
逼急了,兔子也咬人。
何况夏桉深知唐冕父子俩不是兔子。
最关键的是,夏桉本就不是为了谋算这点儿小钱。
整个计划里,7百万和一千二百万,没区别。
他立刻给林佳佳回了电话。
“可以了,唐家不是善茬,再逼下去意义不大。你跟他谈,要求就一点,保留果便利高管的决策权。”
挂断电话,夏桉慢悠悠怔怔思考。
身后唐琬走上来,用小竹签戳戳他,扁扁嘴儿问:“他…要死了”
显然,她刚刚听到了自己和老张的交谈,夏桉握住她的手微笑摇头:“没,哪那么容易”
唐琬抱着他的一只胳膊,轻轻叹气。
“我就是有一点点…别扭。”
转颜一笑,她仰起脸对夏桉说:“再说我现在和他们没关系了。现在我姓夏。苏以说古时候女人都是随夫姓的,我叫夏小唐…”
——
刚驶到城郊,唐冕就接到了林佳佳的答复。
果便利同意以七百二十万的价格,转让百分之九十的股份,十八家中心城区的优质店铺供应链共享,连带财务彻底并入盛唐贸易。
条件是保留三个高管职务与决策权。
连月危机一朝迎来拐点,唐冕狠狠挥了下拳头。
“既如此,林总多多体谅,我这边实在着急,方便的话,今晚先签个意向协议毕竟今后是同事,公司一旦顺利上市,大家都有好处的。”
林佳佳想了想,“行叭,但我现在真的人在乡下,回去可能还要几个小时…”
唐冕立刻说:“很巧,我现在就在城郊,你给个位置,我亲自去找你。”
凤凰山脚有一处装修质朴的农家乐,提供少见野味。
达官显贵偶有来尝鲜的。
唐冕对这一带不陌生。
他嘱咐助理不用带钱了,公章和合同一定别忘。
便驶入山路。
x6轮胎卷起沙尘,路过河湾村时,惹起两声狗叫。
唐冕跟着车里的dj摇头晃脑哼着歌,完全听不到。
驶出村子不远,咣当一声。
似撞到了石头。
唐冕急刹车,皱了皱眉头。
下车一看,拦路大石撞歪了保险杠,遁进车身
好家伙!
看了看已至天中的月亮,他被气笑了。
今儿不易开车
唐冕返身将车向后倒了倒,喀拉拉一阵响动。
再下来瞅了瞅,保险杠歪扭扭落在地上,二尺见方的大石头也掉了一角。
他用脚蹬了蹬,蹬不动。
小路就这么宽,旁边一侧是桃园栅栏,右边是河谷斜坡。
他想了想,时间有点晚,打消了给林佳佳打电话让她来接的念头,决定在这等会儿助理。
刚点起一根烟,身侧突兀传来一道人声。
“唐冕”
唐冕浑身一个激灵,心脏直突突,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看着一个人影从河谷草丛里钻出来,几乎下意识就要开骂,但一想这人能叫出自己名字,八成应该是林佳佳派来接自己上山的。
便忍着火气努努下巴:“我是。”
周安叼着烂桃走近,看了看地上的零件,有些讪讪的挠挠头。
唐冕吸了口回魂烟:“不急,等会儿,抽完烟再上山见她。”
周安点点头,陪在一旁。
两人就这么一个抽烟,一个吃桃,夜静无声。
吃完桃,周安踟蹰着开口:
“你能不能别难为林佳佳
“她有什么条件,你就答应吧,反正你也不差钱。
“我欠夏桉一个人情,不能看着你欺负他的人。”
唐冕深吸一口烟,满腹疑问没说,先来了一句:“你是不是脑子不大好”
周安说:“你要不答应,我就敲断你的腿。”
“行,我听出来了,你的确脑子不好。”唐冕侧头打量着他,“你不是接我上去的”
周安说:“林佳佳不认识我。”
唐冕猛吸一口烟,乐了:“我会信
“暗恋你老板嘿,见多了,听说她是长得挺好看。”
周安不乐意了,“你总惦记好看的女人…唐琬是你妹妹,那、那样不好。”
唐冕怔了怔,这才猛然意识到对方没开玩笑。
“你他妈到底干啥的”
一边说,一边悄悄摸出手机。
周安眼力好使,摆手道:“你别打电话,我们先说完,你答应了,我、我就走。”
他有点紧张,虽然第二次跟人谈判,但上次夏桉根本没太让他说话。
唐冕蹙眉后退,懒得废话了,把手机放在车头,淡淡然走到主驾驶车门处,探身进去翻了翻。
拿出一把手枪重新走过来,一边笑着晃了晃枪身,一边重新拿起手机,“你哪来的回哪去。”
给助理的电话还没拨出去,顿感手腕一疼,手心空了。
周安怎么夺的枪,他压根没看清。
瞪圆了眼睛,僵直举着电话,心脏再次突突猛跳。
周安三下两下拆了手枪,丢进草丛。
“我、我就是想和你谈谈…”
唐冕呆呆瞄了瞄武器的零部件,重新直视周安。
这他妈哪来的神经病
但也确定对方没打算怎么招自己。
“行,你说吧,谈啥”
说着,靠着车头重新点了一根烟。
周安觉得这人还挺好说话的,当即真诚道:“我拿了夏桉二十万,是救妹妹用的,他的人,我得护着,你要和林佳佳做买卖,就好好谈,你们家那么有钱,多点少点别那么在意,让着点别人。”
他一句句说着,唐冕一字字听着。
越听越憋不住笑。
多少年没听别人教育自己了
周安见他不吭声,还露出笑意,也摸不清人家咋想的,自顾自说:“我说完,就这个事儿,还有唐琬,他是你妹妹,你不能那么做。她也是夏桉的女朋友,你伤害她,我…我就…断你的腿。”
唐琬是唐冕心里的一块儿自留地,是他的里子和面子,翻来覆去被人揭开,他像吃屎一样恶心。
嫌弃地一挥手:“你嘴里有味儿,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夏桉,说完就滚吧。我今天有正经事,不然你没了你,懂么你、你妹、什么狗屁夏…”
砰。
一闷拳怼上肚子,打断了他的话。
唐冕捂着胃缓缓跪在地上,好半天没上来气,一阵干呕。
周安气呼呼道:“你不许找我妹的麻烦!”
唐冕咽下嘴里涌上来的晚饭,哼了一声笑道:“车上有记录仪,明天我就找人查你,查你妹,你这一下子会有回报的,我妹嘿,不止,我还要操你妹…”
周安不说话了,走过来蹲下,抻着唐冕的衣领,还没下一步动作,唐冕捡起诺基亚就砸在他头上。
周安后退两步,摸摸额头流下的血迹。
唐冕又跑到车边,拉开右后门,摸来摸去。
周安一脚踹倒他,抓住他的脚腕,身子跨坐在唐冕背上。
一手按着膝盖,一手握着脚踝。
一扭。
嘎嘣一声脆响。
唐冕的惨叫只发出半声,就被周安飞速翻过身子,卸了下巴。
“周舟是我…”
月下寒光一闪,周安说不出说话了。
猛然捂住自己的喉咙。
一丝血线射出半米,剩下的,顺着手心往下流。
唐冕单腿用力,踹倒周安,翻身坐起来。
一下下不停地蒙刺周安胸口。
嘴里呜咽不清。
但周安听清了:周舟是吧周舟是吧我一定弄死她!
周安死死捏着自己的颈动脉,另一只手在地上乱摸。
唐冕真的要疯了,他能感觉自己腿断了。
这人是他妈谁啊
抢忍剧痛,肾上腺素疯涨,他疯了一样挥刀。
夏桉又他妈谁啊
唐琬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神经病吧…
——哧
唐冕感觉耳朵一凉,什么都听不到了。
讷讷转头,看见周安手里握着一截歪歪扭扭的桃树枝。
树枝一头挂着半颗腐烂的桃子,另一头,似乎插在了自己的脑袋里。
周安仰躺在地,头磕在被汽车撞碎崩出的一粒石子上。
不痛。
吼间和口角汩汩冒出血泡。
他发现自己在一点点变轻。
好奇怪,以前背尸的时候,死人都是死沉死沉的。
眼中的月亮一点点从莹莹银色被染红,最终黑糊一片。
唐冕歪头砸在周安的胸口。
血从鼻子耳朵里一起涌出来,他看着周安的下巴,好想换个姿势,但动不了。
好想问问他是谁,谁又是夏桉…
可惜下巴掉了,说不出话。
他最后的感觉是脑袋一轻。
半颗烂桃从长在耳洞的树枝上落下。
轱辘轱辘,滚进路旁的乡村排水渠里。
神经病吧…
——
几个小时后,天亮了。
深秋白日里的凤凰山红枫翠柏,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