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焦味弥漫在空气中,现场所有人原本争先恐后地冲向宴会厅大门,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到了,门外涌进来的浓烟逼得他们惊惶失措地朝后退去。
人撞人,人踩人,慌成一团。
“大家不要推,不要乱!”一位女摄影师身上扛着硕大的机器,大声呼喊着,“弯下腰,冷静点!”
“左右两边还有侧门!”纪年捂着口鼻,也尽力大声吼着,“我们分散开,不要挤在一起!”
大家听见了,纷纷弯腰屈膝贴地前行,朝两边侧门散去,又找到走火通道赶紧跑下楼。
女摄影师扛着机器冲出左边侧门,跑进消防通道,却在楼梯上趔趄了两步,纪年长腿一迈一把扶住她,并替她稳了稳肩上的器材,却突然一下感觉自己裤袋里空落落的。
坏了,手机刚才在混乱中掉了。
她边往下跑边回头望去,心跳得飞快,像猛烈的鼓点敲在脑后。
明明之前见裴烁被宾客簇拥着往这个侧门方向走的,如今却看不见熟悉的脸孔。丢了手机,她也就无法联系上他。
走火通道没有什么烟,她大着胆停下来,惊慌的人们飞快从眼前掠过。
黑西装的,不是。
黑衬衣的,也不是。
统统,都不是他。
“乓——!”
消防门的里头一震,隐约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下一秒,突然传来微弱的求救声!
纪年心一沉,大步朝声音跑过去。
她乌低身子用手背快速碰了碰门,然后湿餐巾捂着口鼻,咬着下唇拉开门!
一股浓烟扑面而来,将她整个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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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烁在走火通道中焦急地看着慌忙逃离的人群,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
当时他被一群人簇拥着到一旁碰杯聊天,讲着他完全没兴趣听的恭维话,握着杯子就是不肯结束话题。还是他到最后干脆地举了举杯仰头喝尽,便要礼貌性地示意要去洗手间。
他是在厕所洗手的瞬间,听见的爆破声。
冲出来的时候全场已是兵荒马乱,视线被刺鼻的烟雾模糊,他只能凭借着记忆和本能,在纷乱的人群中艰难地逆行。他的心被恐惧和担忧紧紧揪住——纪年和他的母亲,还在里面。
他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纪年,在未接通的“嘟嘟”声中,同时焦急地揪住身边的人问:“有没有看见穿着绿色旗袍的裴兰女士?”
众人纷纷摇头,却突然有人醒悟过来:“哦,钟太太啊?”
无人识裴兰,但大家都认得钟太太。
那人告诉裴烁,钟太太已经和助理一起从走火通道下去了。
他一颗心放下又提起,纪年的手机一直不通,他贴着墙边乌低身好不容易返回宴会厅,整个人被刺鼻的烟雾呛得眼泪鼻涕狂流,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依旧没有看见半点她的踪影。
白t恤的这个,不是。
白裙子的那个,也不是。
全部,都不是她。
突然,他在宴会厅中间那排餐桌的桌脚旁,看见一个手机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屏幕被踩碎了。
手机壳是低调的黑色磨砂款,右下角有打竖的一列银色手写体,“年年皆顺利”。
那是,纪年的手机!
裴烁立马回身顺着人群朝右侧门的消防通道奔去,他全身湿透,呼吸急促得像刚跑过了五公里。
他一层一层地跑下去,心里不断祈求她已经平安到达地面。
她那么聪明,那么会随机应变,那么福大命大,一定一定已经到了。
就在六层楼梯拐角处,裴烁却突然听见那走火通道的门里头,发出一阵响声。
他不为意,继续朝下跑。
砰,砰……砰砰……
这声音太怪异了,打破了通道里的死寂。是低沉的、毫无节奏的撞击声,像是恶鬼在一下一下地打着门!
不对,里面有人求救!
会不会是……
裴烁一咬牙折返上半层楼梯,食指微曲,关节快速碰了一下消防门。
嘶。
是烫的!
防火门上的\"安全出口\"绿光频闪,有几缕烟从门缝渗出来,像魔鬼的爪子。
他迅速脱下西装包裹着头部,后槽牙关紧咬,强忍着手上热度猛地一用力!
厚重的门“吱嘎”一声被拉开,刹那间,一股灼热的气浪凶狠地扑面而来,眼前一片红光,仿佛有一只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厉鬼,张着血盘大口狂怒地咆哮而来!
裴烁瞳孔骤缩,体内的血液瞬间像翻涌的岩浆,皮肤被烫得迅速泛起一片红斑。
而那厉鬼缠上了他的裤脚,勒住了他的脚踝,使他动弹不得。
“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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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员赶到的时候,“囍缘汇”半栋楼的玻璃幕墙已经烧没了,碎裂的玻璃还在簌簌地往下掉,露出黑黢黢的洞口,像是一个个张着的大嘴。
钟俊豪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救了这个人。
“咳咳,咳咳……阿,阿豪……”
对方一脸狼狈,精致的盘发已经松开,那宝玉珠钗挂在凌乱的发上,摇摇欲坠。
“不用谢我,”钟俊豪双手插着裤袋,冷冷地说:“你要是死了,保不齐我爸要记一辈子。”
“咳咳……明,明丰呢?”裴兰声音沙哑,咳个不停。
他下巴一抬,视线看着对面的那辆黑色轿车。私人医生正在上面为钟明丰检查身体,车门外站着两个壮汉保镖。
裴兰低下头去。
也是,他可是堂堂明丰集团的董事长,一群保镖、秘书、医生跟在身边,哪里容许他出事。
反观自己,今日被安排与参会的官员太太团交际,身边除了一个助理谁都没有,冲下楼的时候被高跟鞋崴了脚,小助理搀扶着慢吞吞下楼,身边个个顾着逃命无人理会她。若不是遇到钟俊豪,好心将自己背起,估计她现在还在楼里吃浓烟。
她也没想到,居然会是钟俊豪。
她一点都不想欠他人情。
“你……”裴兰抬了抬手,却立马清冷地垂了下去,“你脖子被划伤了,去处理一下吧。”
钟俊豪这才觉得耳后隐隐刺痛,手一摸,一道血痕。